小区很大,她在里面兜来兜去,险些迷了路,还是中途找了个人问路,才顺利摸到大门。
仍旧是她来时的那个大门,她来时的那个守卫仍在值班,看她失魂落魄地从里头出来,忍不住开口叫住她:“小姑娘。”
沈岁宁懵懵然回过头。
对方叮嘱了句:“快叫你家人来接你回去吧,夜深了,外头不安全,可别一直一个人在外面了。”
如此猝不及防地接收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沈岁宁一愣,眼眶几乎是瞬间就湿了,低声回了句谢谢后便继续往前走。
等真的从小区门走出的时候,心间忽然就涌起一阵强烈的恍惚感,好像这一年多的时光都只是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了,这世上仍旧只剩她一人,孤零零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哪里才是自己的归宿。
眼前忽然有车灯照过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身子往旁边闪了闪。
车子在她身前不远处停下,随后是一连串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她很快听见自己的名字——
“宁宁!”
是江愉有些焦急的声音。
沈岁宁恍惚着,甚至都没去想江愉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这里,只是在她低声说完“宁宁,走吧,跟妈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商量”后,懵懵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跟着她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前一刻,她仍旧不可控制地抬了头。
不远处的小区内,高大的人影安静立着。光线不够明亮,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却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在看着自己。
从她从他家里出来,这一路,他都在她的身后,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仅一瞬,车门关闭,她忍了一路的眼泪也在这一刻倏然掉落。
就这样吧,沈岁宁,不要再想了。
再好,他也是别人的。
他不喜欢你。
一路无言,刷卡进入屋内后,她脚步不停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却在触到门把手的时候顿住。
安静到只剩呼吸的室内,响起模糊的一声——
“妈妈……我跟你走。”
江愉就站在她的身后,虽早有预料,但闻言仍旧愣了下,才接道:“好,那妈妈让人准备一下。”
沈岁宁没再回话,按下门把手,进了屋-
不知是情绪消耗过多,亦或是在风里站了太久,沈岁宁当天夜里便发起了烧。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高烧接连几日不退,江愉心疼不已,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专心陪在她的身边。
很多次,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江愉坐在她的床边,杵着胳膊,一见她醒来立马关切地问她渴不渴,饿不饿,感觉怎么样,医生就在外面,我叫他进来?
她恍恍惚惚,只觉得这一切也是自己高烧时做的幻梦。
上一次生病时有母亲陪在身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沈岁宁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如此昏沉了几天,等高烧彻底退去,她人也瘦了许多,本就清瘦的身子如今看起来仿若大风一吹便能吹走。
她生病期间,徐月也过来探望了几次。等她病好,更是三五不时地便带着家里张妈专门熬的补汤过来,要亲眼看着她喝完才放心。
沈岁宁食欲很差,这病好像连她的胃口也一并夺去了,只是不好拂了她的心意,每次都安静喝完。
徐月过来时,两人也会像往常那样聊天,大多都是徐月在说,她沉默听着,偶尔附和几句。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顾衍。
不知是病情影响,亦或是心理因素,自那晚从他的公寓回来后,她的声音就异常沙哑,一瞬像是回到了刚重新开口那会儿。她觉得太过吃力,大部分时间索性就维持沉默。
如此养了几天后,沈岁宁渐渐恢复精神,开始着手准备作品集和语言考试,其余的那些,江愉都交代别人去办了。
大概是因为江愉早有此打算,流程推进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
中途发生了个不大也不小的插曲,她在整理自己过往的画时,翻出了曾经给顾衍画的画。躺在吊床上的男人,身后花团锦簇,而他安然地闭着双眼,神色一派柔和,全然不似前几日见面时的冷漠。她甚至还能记起那日他将白玫瑰别在自己的辫子上,指尖无意间掠过她脖颈时的温度。
沈岁宁看着,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
世间最遗憾不过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