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凉风拂过,寒意侵身。晚青妤已在此站了许久,她不愿再多言。她知道,说得越多,他越难割舍。
她道:“付钰书,人这一生,并非只有感情才能带来快乐。若一段感情让你痛苦,又何必强求?如今付家麻烦
事缠身,你应该去思考今后该如何做,而不是再把心思放在儿女情事上。”
付家一旦落败,可能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感情。
付钰书听着,其实他早已洞悉付家的结局。他当初之所以如此反对,正是因为他以一个清醒者的眼光看待此事,付家的思想虽利于国家统治,却注定难以长久。人心一旦被污染,便再难洗净。
以前他认为,付家的衰败,或许会在他这一代终结,亦或许会延续至下一代。但如今看来,这结局或许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他攥了攥早已湿透的衣袖,缓缓抬眸看向她。他双眼中的破碎,比那落日余晖更令人心碎。
他骨子里的固执,驱使着他又问了一遍:“青妤,可否与我远走高飞?我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管了,只想带你离开这里。”
这便是付钰书,一个在付家思想浸染下成长起来的顽固之人,亦是一个因读书过多而变得多愁善感的痴人。
或许他自己也深陷痛苦与矛盾之中。他有着清醒的头脑,却怀着一颗不甘的心。他又时常迷茫,不知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为何。
他眼见付家的家业,却不知这些所谓的“贡献”究竟为这世间带来了什么。他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若他做官,却行不利于付家之事,那便是大逆不道。
他甚至也未曾察觉,他的思想早已与常人不同。常人不会如此固执,正如他当初固执地想要阻止父亲继续传播付家思想一般。他一遍遍与父亲争吵,一次次离家出走,却始终未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反而让事情愈演愈烈,最终没有一点实际结果。
最后一次,他一走便是两年。这两年里,他学会了什么?改变了什么?是否因他的离开,让付家停了手?是否因他的决绝,让自己摆脱了同流合污的命运,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然而,结果却是,他归来后,依旧回到了父亲身边,依旧做着那些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无能为力的事情。
他自己都不清楚,可能他早已妥协了。
他矛盾,他挣扎,无论是在家族中,还是在爱情里,他从未满意过。正因如此,他已无法像常人一般,做出一个对彼此都有益的选择。他的固执与迷茫,也将他困在了命运的囚笼之中,无法挣脱。
现在他又如此问,她觉得先前的话或许还不够决绝,于是她语气冷然地道:“雨淋了这么久,你的脑子还未清醒吗?付钰书,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任何可能。如今我已心有所属,绝不可能再与你在一起,更遑论与你远走高飞。”
“你总是说这些气话,能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你今后该如何自处?你们付家如今面临的问题何其严重,而你未来的结局也未必如意。我希望你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寻一个脱身之法。”
“我与你一同长大,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自然愿你平安顺遂,愿你日后能过得幸福。可如今这般境地,感情救不了你,只会让你更加痛苦。暂且放下这些执念,冷静思索一番,也许过些时日,你再回头来看,便会豁然开朗,觉得一切也不过如此。”
“付钰书,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我也不会再见你。”
她的话,字字如刀,句句如刃。她并未指望能立时点醒他,只盼他能认真思索自己的人生与前路,而非一味沉溺于这段早已无果的感情中。
雨比方才下得更急了,他垂着头,湿发贴在脸颊,雨水顺着他的眉眼滑落。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阳光开朗的少年,竟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究竟是从何时起,失去了那份自信与斗志?
晚青妤不愿再多说,转身欲走,付钰书这才急忙开口:“青妤,你能否再听我说几句?”
她真的不愿听,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道:“张英年告诉我,他已向你表白了。但我要提醒你,离他远一些,躲得越远越好。他那个人,表明老实,实则阴险至极。他故意说要与你做情人,不过是在试探你。他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也极有手段。”
“多年来,我视他为友,他却背地里一直在搜集我们付家的罪证,转身便背叛了我。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日后一定要小心。还有,你四弟被他救出,包括你二哥脱罪,这些并非巧合,极有可能是他一手安排的。青妤,即便你不愿与我在一起,我也不愿你受到半分伤害。”
任何时候,他都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关于张攸年,晚青妤心中有数。张永年是何等人,近来对她的态度如何,她很清楚。她回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雨越下越大了,你回去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付钰书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入心口。他仰头望了望天,天色灰蒙,雨水如注,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哀愁尽数倾泻。
今年的雨似乎格外多,如同人的眼泪,总也流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