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短短困惑了一息,封令菀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姚姐姐来上京的事,她是知道的,而好端端的阿兄突然去了小倌馆,还偏偏就让母亲逮了个正着……
仔细想想,封令菀不禁也有点为之动容。
她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道:“阿娘现在生气有什么用,当初姚姐姐若是没被阿娘逼走,阿兄现在早就儿女双全了。”
话落,静喜堂里安静了一瞬。
而封夫人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指着封令菀道:“你说什么?!”
泥塑的人也有气性,封令菀又累又饿,如今还受了顿莫名气,登时也来了脾气。
她站起来,反呛封夫人道:“我说阿兄现在这样都是阿娘自作自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阿兄心灰意冷情伤难愈所以喜欢男人了!封家要绝后啦!!!”
“你!你你……”封夫人偏偏倒倒,被气得要撅过去。
封令菀被这么一闹,再没心情吃饭,干脆一脚踹了圆凳,扭头就走。
“回来!封令菀!你给我……”
封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封令菀气冲冲地出了封府,拐出南太平街才发现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把腰间,发现走得太急,竟然连钱袋都没拿,而如今冷静下来,她确实是觉得有点饿了。
才出门不到两刻钟就折回去?她好歹是个从五品的宣威将军,脸还要不要了?
可是没银子没吃饭,阿兄又在参政堂,她难不成今晚要忍饥挨饿露宿街头?
封令菀有些茫然地站在街头,最后打算去叶夷简那儿碰碰运气。
月挂高檐,银辉铺落。上京城的夜色虽沉,但繁华喧嚣不减,一路上酒肆勾栏,歌乐喧阗,车马粼粼,人流熙攘。
封令菀饿得心头燎烧,干脆想着从小巷抄近路过去。
可没走多远,一辆青黑的马车披着夜幕行来,因着小巷狭窄,便显得格外诡异。
封令菀驻足,想说让对方先过,然而那辆马车却在一间高墙
广门之外停住了,并没有往封令菀的方向来。
封令菀愣了愣,跟着往那间宅子看去。
只见夜幕之中,高达数级的台阶上大门漆朱,围墙巍峨。可奇怪的是,这间气派的院子并没有匾额,或任何表明主人身份的标识,颇有几分神秘感。
封令菀起了好奇心,干脆侧身躲进墙角的阴影,看看里面到底住的是何人。
不一会儿,一个手持灯笼的人从侧门行了出来,与车夫简单交流之后,上前撩开了马车的帘子。
夜晚的灯笼光晕朦胧,但足以照清车上那个人的脸。封令菀惊愕地看着那个肥厚的三层下巴,伸手捂住了口鼻。
徐县令?!
闽南路建州府嘉禾县的徐县令?!
那个贪污、行贿、炸堤、欺男霸女、王怀仁门下走狗的徐县令?!
封令菀眨眨眼,只觉脑子实在是懵。
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闽南路平乱,朝廷的旨意虽说不是全盘清洗,但也都认了这些犯官的罪,酌情戴枷办事。
怎么一来二去的,他徐志成还大摇大摆地全身而退了?
封令菀心中狐疑,抬头看了看深院周围,转身拐进了暗巷。
*
月上中天,叶夷简沐浴完,系着长袍从净室出来,抬头就撞上一个森然的黑影。
“嘘!——”
那黑影快速捂住他的嘴,在叶夷简耳边道了句,“……是我。”
声音倦弱,气息紊乱,叶夷简怔忡,随后便闻见那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他有些错愕,转身想查看一下封令菀的伤情,然只摸到一手的濡湿。
她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