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去,离渊站在另一座庭院中。
白石筑成的庭院,空旷清寒,没什么景观或点缀,只有苍郁的松竹柏树。松木沉香的气味像山石上的寒露一样缓慢地滴落。
草木上有一层薄雪,檐上亦有白霜,是个冬天。
树下有一张矮矮的书案,在那张书案后,离渊看见了更小时候的叶灼。
三岁?四岁?离渊不太能分得清人族小时候的年纪,何况修仙门派里的孩子和凡间的孩童又有不同。
——他只觉得好小,比五六岁时候的样子还要小。
离渊轻轻走过去。
他看见小仙君刚过肩的头发用雪色绣银的发带松松拢在发尾,拢不起来的那几缕,因为是短的,在额前像是有微微的卷。
不是练剑时利落的束袖打扮,是更加飘逸精致的常服,也是雪白的,立起来的领口滚了一圈细细的兔毛。冬天了,是应该穿这样的衣服。
离渊已经走到他身边了。
神清骨秀的小仙君好像在习字。
就那样端端正正地握着笔,在临帖。
离渊又看一眼,临的不是什么初识字时的学帖,是剑谱。自然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剑谱,一眼看去霜寒深重,莫名地,离渊觉得这应当是云相奚的字,也是云相奚的剑。
这样小的云相濯,也不是在习字,字已经都学完了,是在学剑。他临的是云相奚的手书,落在自己的笔端,字迹自然也有八九分相同。
可是叶灼后来的字不是这样的。他后来的字离渊在暮苍峰的书斋里看过很多,记都能记清楚了。有那么几天他觉得自己的人族文字居然写得不如这个人萧杀漂亮,还悄悄学了几笔。
两者全无相像。
四下无人,离渊伸手,小心地去碰了碰小仙君的头发,手下是似真似幻的触感,被碰到的小仙君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心无外物地写着字。
真应该把他抱走。离渊在他身边坐下,手肘支在桌面,云相濯写字,他就一直看着。
他看见小仙君的侧脸,那纤纤长长的眼睫很久才眨一下,眼瞳是圆圆的,脸颊也是玲珑秀气的弧度,像一捧晶莹的雪。
这样的孩子。
至少,他在幻剑山庄,过得不算坏。
离渊终于打量起整座仙庭。这样的风格,这样旷寒的地气,想是云相奚的住处。
那云相奚在哪里?
“你父亲在哪?”他问小小的云相濯。
没人理他。
那离渊自己找。
他觉得这里应该不至于真的只有云相濯一个人在,那样的话,他要去告官了。
环视一周,离渊就知道云相奚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