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月娥怔怔的,轻声仿若自语地问到,“若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呢?”
“什么?”卫五疑惑。
姚月娥转身过来,一字一句地问到,“若我走了,六子怎么办?老刘怎么办?还有刘婶、马二、窑上的阿黄和大白、还有我藏在窑口大槐树下的那些银子……若是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连珠炮似得问题,问得卫五哑了口。
又是一道银线从天边劈落,白亮的光映上姚月娥的脸,一双水色潋滟的桃花眸,却忽然变得坚定。
“不!
我不走!“姚月娥摇头,恍然道:“乌石陂距建州足有百里,我们还有时间!”
“姚师傅?!”卫五惊愕不已,伸手想抓住她,却被她一把挥开。
她整个人好似活了过来,与方才的迷茫无措判若两人。
“我不走!”姚月娥语气凛然,神色是从未见过的决绝,“我的窑厂在这儿!我窑上的兄弟在这儿!我离开封府后,认识的所有人都在这儿!他们那帮龟孙能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我姚月娥做不到!齐猛!”
她转头看向齐猛,怒声吩咐,“我回去叫窑上兄弟,你去村县里把消息传开。老弱妇孺都往高处疏散,遇到青壮年就告诉他们,说州府里的贪官不仅贪了他们的钱,还要淹他们的房子、毁他们的田!若是他们不管,今年的收成没了不说,就连祖坟都会被人给泡烂!”
“有多少人来多少人,只有把建河守住了,大家才能有条活路!”
*
建河之上,水流湍急,叶夷简望着舷头的天,忧心不已。
“大人。”
身后传来侍卫的声音,叶夷简回头,却见他不知何时领着船夫行了过来。那老船夫亦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对叶夷简拜道:“大人,这建河的水变了。”
叶夷简怔忡,却依旧是不死心地问那船夫到,“船家这是什么意思?”
船夫叹气,如实道:“草民在建河上行船几十年,熟知河道水况,如今这河水的流速与清浊骤变……只怕……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叶夷简一怔,宽慰他道:“老人家但说无妨。”
老船夫应了一声,却也只敢嗫嚅,“老夫猜测,这恐怕是建河上游洪水的征兆。”
“洪水?”叶夷简盯着眼前浊浪滔滔的江水错愕道:“怎么会突然就洪水了呢?”
船夫道:“本来每年五月就是夏汛,今日又遇暴雨,有洪水不奇怪,只是……”
船夫顿了顿,话语间亦满是不解地道:“只是老夫行船多年,也曾遇过洪水,却没有哪一次来势如此之凶……故老夫想说,最好立即停靠,先看看情况再行船。”
叶夷简有些犹豫,问船夫,“那如今我们可是出了建州地界了?”
“还没,”船夫摇摇头,“还有至少三十多里的水路。”
也就是这时,几人身下的船只被一道巨浪猛烈地一晃,船上众人霎时东倒西歪,纷纷扶住船上的桅杆才堪堪站稳。
“大人!”船夫已经焦急起来,催促叶夷简到,“大人赶紧下令靠岸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眼看又是一道浊浪拍来,叶夷简扶着摇晃的桅杆,无奈妥协,“靠岸吧。”
一声闷响,船只抢在洪水到来之前,在一处民用的码头靠了岸。
看着证据被一箱箱地搬上岸,叶夷简心里没来由的惴惴。他两步追上船夫,想说等一下若是没有大碍,还是得先将东西都送出建州再说。
然话未出口,几支流箭破空而来,有搬运箱子的船工被射中,当场毙命。
“小心!有刺客!”侍卫们见状警觉起来,纷纷拔剑应对。
叶夷简有些惶然地望向四周,只见阴沉沉的天幕下,黑衣蒙面的刺客密密麻麻,像涌向伤口的蚂蚁。
他们有的手持旁牌长剑,有的手持火把木桶,分工明确,步步紧逼。饶是叶夷简的侍卫训练有素,面对绝对的数量压制,几人很快就被阻断了退路。
“保护大人和证据!”
侍卫们被逼得节节败退,最后只好围起一个保护圈,将叶夷简和证据都护在其中。
纷乱之中,似乎是有人高呼了一声,“放火!”
随之,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很快,有人在河边烧起了第一把大火。
如今这般形势,若是不突围而出,只会是死路一条,侍卫们自是也明白这一点。可来者人数众多,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不过两三下功夫,叶夷简的人便折损了一半。
侍卫看着眼前越烧越高的火墙,转身对叶夷简道:“大人!证据保不住了,卑职几人先掩护您突围吧!”言讫拉住叶夷简,便往火势稍弱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