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之不好与一个孩子生气,摆摆手擦去指尖上的水珠,不忘叮嘱:“要城北那家的,不要买错了。”
“有眼光!”小童觅得知音般两眼一亮,朝江景之挥挥手,脚下生风地跑开了。
打发了小童,江景之看向卖鱼的青年,问他还有几条鲈鱼。
青年本以为错失了有钱客人,被这么一问,精神一震,张罗着渔网给他看,问他要几条,若是不够,立马就能再给他捞,还要送一筐小鱼给他。
江景之挑了鱼,让侍卫付银子去取,自己则进了船舱。
刚掀开纱帘踏入,就迎上谢仪舟憋笑的脸。
江景之白她一眼,兀自去洗手。
开春后,江景之身上的蛊虫毒素全部拔出,叛贼也尽数伏诛,他又与谢仪舟成了亲,之后专心朝政,让明德帝轻松了很多。
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老皇帝身体较前好了许多,入夏时难得起了兴致,去郊外行宫避暑小住了一个月,回宫后,提出禅让。
他这一生先为在权势斗争自保而努力,后为江山百姓投身于社稷,几十年来不曾懈怠分毫,到这时终于决定放下重担,让自己安度晚年。
退位之期拟在九月登高祭天之日。
虽说江景之这个储君已与君王没有太大区别,但终究未正式接替,登基后他有许多关于选官、强兵、教化百姓等等政策需要执行,短时间内不便离开京城。
为此,他特意在夏日与谢仪舟去了趟两江一带,巡查罢,在归途顺道去江波府故地重游。
方才那卖鱼的小童是谢仪舟遇见的第一个故人,正是当初御林军封城捉人时,帮谢仪舟从方震手中脱身的小药童。
谢仪舟看着小药童跑得没了影,在江景之洗过手进来后,靠过去搂住他手臂,把下巴搁在他肩头,边望着外面,边道:“个头是高了点儿,性情丁点儿没变。”
说话时下巴一下下磕在江景之肩膀上。
江景之也隔着薄纱看向湖畔,他对独处于谢仪舟的记忆里,并且让她有好感的人带有敌意,不屑道:“小毛孩一个。”
谢仪舟从他肩上离开,道:“小毛孩怎么了?小毛孩会帮我,比逼得我走投无路的人要好。”
江景之缓缓皱眉,“你是不是在影射我?”
“你没做亏心事,我能影射得了你什么?”
江景之被挤怼得哑口无言。
当初他是让御林军封城搜查了,可不把阵势弄大点,怎么引出叛贼?他哪知道会影响到了谢仪舟?
再者说,他不那么下令,谢仪舟能去京城?
就她那对谢家逃避的态度,若非被形势所逼一步步靠近他,或许真能一辈子不去找他。
而他也将永远失去饿死鬼的记忆,两人再无重逢之日。
这么一想,江景之也不高兴起来了。
但这事的根源是谢长留夫妇俩,他不想提让谢仪舟不开心的事情,也不愿意自己憋闷气,沉寂了下,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没做过亏心事。”
谢仪舟道:“那以前是狗要株我九族的。”
这确实是江景之说过的。
他脸一沉,道:“是不是调笑的话你听不出来?”
谢仪舟被他冷厉的语调一问,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江景之是那样说过一回,但那时候是她被他气到了,追着要打他……
她往江景之身边凑,拉住他的手,搂住他的腰,贴在了他后背上,低声道:“说错了……株连我九族,第一个要砍的就是你……”
江景之心气一下子就通顺了。
但不肯让谢仪舟看出他那么快消气,说道:“你不要总是气我,我曾经两度失去记忆,当心我气急攻心,第三次失忆。”
“……哪有那么容易失去记忆?”谢仪舟不信。
江景之道:“不信?行,那你当心,万一哪天我磕着碰着真的没了过往记忆,变成了另一个我,你仔细想想你更爱饿死鬼、江景之和失去所有记忆的我三人之中的哪一个吧。”
最好一句话的场景如同噩梦,让谢仪舟不寒而栗。
“还有……”江景之再特意提醒,“你我已成婚,太子妃是无论如何都跑不了的。”
“……”谢仪舟稍加沉默后质疑,“你是不是在威胁我?不对,你是不是打算这法子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