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夷简才不管,拿着帖子行过去,怼到他面前道:“商会邀请此次展会合作商户的宴饮,你和薛清是主宾。”
“薛清?”封令铎斜眼乜向叶夷简,“他去么?”
“当然。”叶夷简道:“打算长期合作的商户,怎么都得赏几分薄面,不去反而惹人怀疑。”
“薛清……”封令铎神色莫辨地忖了忖,言简意赅地应了叶夷简一个“去”。
第28章美人打起来!打起来!
商会的宴饮安排在三日后的一艘三层画舫上。
黄慈几乎请来了闽南路所有排得上号的茶瓷商人,而之前的展会上,但凡与闽南路商户有合作的外商,也皆在受邀行列。
初夏的时节,河边的火鹤开得如火如荼,艳丽的颜色在阴雨的天空下,显得诡丽。宴歌管弦,腾腾如沸,宾客门次第上船,到处都是一派歌乐喧阗的景象。
封令铎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杯盏,直到听见侍者通报薛清上船,才侧头往门口望去。
一袭如月之白从围屏外行了出来。他今日穿了身简洁的圆领大袖衫,黻衣绣裳,佩玉将将,饶是身形略微纤薄,也担得起一句诞姿既丰的美誉。
毫无理由地,封令铎心中升起一丝不快。他有意刁难两句,便撇开视线哂笑到,“薛老板好气派,整场晚宴最后一个到,不愧是贵客压轴。”
话落,现场喧哗渐止。有面露尴尬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纷纷噤声,侧目往两人的方向看去。
说起来,薛家和赵家的不睦,实则由来已久。
同为商户,赵家虽不像薛家一般显贵,却也是占了整个江南几乎半壁的丝绸产业,还是朝廷御用丝绸的最大贡户。而今赵家有意拓展其他产业,处处都要被薛家压上一头,赵老板自然不快。
好在薛清见惯了风浪,对这种刁难早已波澜不惊。
他没同封令铎计较,倒是态度温和地同在场众人致了歉,“御供的事耽误了,又遇上下雨,路上不便,抱歉让大家久等,还请海涵。”
众人受宠若惊,纷纷表示无碍。黄慈更是关切地追问:“御供的事可耽误不得,若是需要帮忙,薛老板大可开口。”
“也没什么,”薛清笑笑,随口道:“前几日姚家瓷厂不是失火了么?某便去姚师傅那里看了一下。”
这么一说,黄慈倒是来了兴趣,“怎么样?很严重么?”
薛清勾了勾唇角,“损失倒是没什么,就是姚师傅这贡户的身份,恐怕得取消了。”
封令铎眉心一蹙,抬头却见黄慈瞪大双眼,颇为惊愕地追问:“怎么会这样?”
薛清似是没想隐瞒,只问:“市场上有流通姚家乌金盏的事,黄会长不知道么?”
不出意外,黄慈更为惊讶地道:“真有此事?那……那贼人找到了么?”
薛清依旧是摇头,叹气道:“失火之后,窑上一个叫梁三的伙计倒是失踪了。官府猜测,大约就是此人,先偷拿了窑厂的成品去卖,后又担心罪行败露,想杀人灭口。”
“这、这这……”黄慈错愕地说不出话来,转头瞥了眼独自饮酒的封令铎,继续问:“怎么就怀疑到这个谁?梁三身上了?”
薛清道:“也是这人的老父说起才知晓,这个梁三不知怎的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前阵子将本打算给他议亲用的聘礼都输光了。大约也是缺钱,才会出此下策。话说回来……”
薛清抬头与黄慈对视,“这间赌坊还是黄会长名下的产业,黄会长竟一点都没听说么?”
“是么?”黄慈恍然,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家仆,蹙眉道:“黄某手下产业众多,这小小一间赌坊的账目,自是不清楚的。不过薛老板这么一提醒,我倒还真想起来,难怪听下头的人说,前几日衙门的人去了赌坊,说是要查账。”
他一顿,转头又问身后的家仆道:“官府当是没查出什么的吧?”
家仆摇摇头,“没有的,我们家赌坊合规合矩,没做过那些违法乱纪的事,自然是查不出什么的。”
“哦,是吧?那就好,那就好……”黄慈自语般喃喃,忽而又像是想起什么,抬头对薛清和封令铎道:“意外在所难免,黄某这些年风里来浪里去,意外见得多了,倒是不惧,就担心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伤了和气,做生意,和气才生财嘛。”
言讫“呵呵”两声,举杯示意两人饮酒。
封令铎和薛清是宴会主宾,位于上首,座位紧邻。这个座次安排于情于理,都该互敬客气一番,然而封令铎当下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情。
薛清方才说,姚月娥因为乌金盏流入市场被取消了贡户资格。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薛清知道,而他却是到了如今才知情?
还是从别人口里听说。
封令铎觉得心里像烧着个炭盆,酒一杯杯地下去,只将那簇心火越烧越旺。
好在此时宾客到齐,随着画舫悠悠驶离河岸,主舱里的宴饮也正式开始。
闽南靠海,海鲜自然成了此次宴会的主菜。珍馐一道道地端上来,有将蟹膏填入橘子中闷蒸而成的螃蟹酿橙,有各色鱼脍水母脍,还有常见于宫廷宴会的羊肉野禽,当真是天厨仙供,饕餮之味。
笙歌起,有乐娘舞姬款款而来,个个面若桃李,缓鬓倾髻,软媚着人。一时间,宾客欢笑更盛,踏歌鼓掌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