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小师弟是清楚他不愿讲私情,直接拿公事来“诱惑”他了。
“……七日便七日。”
燕纾深吸一口气,捂唇呛咳两声,哑声笑了笑:“谢宗主可要言而有信。”
谢镜泊面无表情地垂着眼:“我向来追随师兄脚步。”
燕纾差点被气笑了,随意冲他微一颔首,径直便往门口走去。
“劳烦谢宗主帮我另寻一间屋子,我如今再住这里,实在太不合适。”
但他不知是方才被气的还是怎样,被窗外的阳光一晃,一时间竟有些头晕眼花。
燕纾踉跄一步,下意识扶住旁边的木门想缓口气,却感觉那木头仿佛融化了一般,软软地直往下滑。
直到樾为之焦急的声音传来,燕纾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是墙壁在转,而是他自己……头晕的站不住了。
“先……离开这里。”燕纾晕的压根不敢抬眼,只痉挛地攥住樾为之扶着他的手,低低开口。
“离开什么,你先坐下来。”樾为之咬牙直接打断他的话,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轮椅推到他身后,扶着他示意他坐下。
“你方才站太久了,气血亏虚,血不养心,再不缓一下一会儿要会脱力……”
燕纾却喘息着摇摇头:“我还好……先带我,离开。”
他满脑子只想着别让谢镜泊看到他如今的状况,冷不丁后腰直接一股大力传来。
樾为之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若不想直接在他面前昏厥,便乖乖坐上去。”
燕纾神情一僵。
身后似乎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燕纾咬了咬牙,撑着眼前最后一丝清明,在谢镜泊出来的一瞬,终于踉跄地跌坐在轮椅上。
“师兄——”
谢镜泊焦急的话语还未出口,面前的人已欲盖弥彰般猝然开口:“我无事。”
“你的腿……”
燕纾缓过一口气,瞥了一眼,随口回道:“懒得走,没事。”
谢镜泊话语一顿。
他一点点慢慢驻足,望向面前的人。
冷汗将里衣浸湿,黏黏糊糊地贴在燕纾后背,额角的汗水将雪发润湿,被初春的凉风一吹,衬得他脸色越发冰白。
燕纾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下一秒忽然感觉身后一暗。
“你休息的地方我已让人安排好,师兄先快些回去吧。”玄色大氅从身后罩上来,直接将他轮椅前投下的影子一起笼罩。
谢镜泊从侧边绕过,蹲下身,小心将帮他将胸前的外袍绑带系紧。
他望着面前的人,心中聚集了满肚子疑问——他想问燕纾身子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到如此地步,这一年发生了什么,方才樾为之说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
但最终却也只落得一句话:“师兄早些休息,好好养病。”
燕纾怔了怔,神情也慢慢沉静下来。
他望着半蹲在他面前的人,半晌只无声微微颔首。
“骨碌碌”的轮椅声轧着青石板路逐渐远去,谢镜泊已经半跪在原地,半晌沉沉吐了一口气。
——没关系,师兄已经回来了,他们日后……总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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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木轮毂压碎石板缝里凌乱的落花,樾为之退着人转过竹林的拐角,刚想向右边转去,忽然听到轮椅上的人低低开口。
“先不回去。”
樾为之动作一顿,一时间有些警觉:“你要做什么?你身体还没好,别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答应了好好养病,不许偷跑——”
“你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想随意逛逛,你不能因为自己想跑,就把我也这般抹黑啊,为之。”燕纾促狭着开口,望着樾为之一瞬气红的双眼。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示意樾为之将他推到那个靠水的水榭里,随手拨弄了一下腕间的白玉珠,又想到什么般,悠悠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