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柏诚捏着那纸字据,淡淡道:“急什么,字据在这儿,岂是能赖的?”
这是个会抓人去衙门的主儿……
胡家众人心想。
却又听他道——
“让你去喊,被胡勇欠银子的旁的苦主,怎的人还没到?”
胡家人:!
杀了个祖宗的!!!
冯敢愣了下,看见胡家几人霎变的神色,心里长长的“哦”了声,皱着粗眉烦道:“让江鲫他们几个去喊了啊,不然这胡家人听到风声跑了怎么办?”
胡家众人脸色都不好看,被这话羞辱得脸青一阵儿,红一阵儿的。
胡老太当即道:“胡勇一家子早已分了出去,自我儿去,便断了干系,他们母子在外如何,与我们一概没干系。”
章柏诚嗤笑道:“听你这话儿,是要赖账了?”
“怎能说是赖账,你自个儿瞧清楚,那字据上是谁的名儿!”粗胡子男人理直气壮道,“就是去衙门,公堂上论长短,我们也是不怕的!”
“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们?”章柏诚道。
乔小乔:“就是!你们说断了干系便是断了?狗都不信!”
“那你想如何,把他们从棺材里挖出来问上一问吗?”
“……”
盛樱里:“……既是断了亲,总要有官府的文书,若无文书,你们空口白牙的说断亲,谁信?”
盛樱里模样生得好,一双琥珀色的凤眼,此刻瞧着人的目光单纯至极,脸上不如乔小乔趾高气扬,也不如冯敢凶狠,更没有章柏诚那股胸有成竹的算计,和一言不合便要见官的冷漠。
她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胡家人神色变了变,最后都看向了胡老太。
……
黄昏时分,几人是从官府出来的。
胡家老大拿着那张盖了官府印章的断亲文书,得意洋洋的扬长而去。
等人走远,乔小乔噗嗤一声笑了,“装得真累。”
冯敢伸了个懒腰,嘟囔道:“这嘴仗干得真没劲。”
旁边的盛樱里,将身上藏着的三两银子递给章柏诚,哼着调子道谢。
夕阳将落,在他脸侧落下一道霞光色,这厮鼻梁高挺,侧落好似山峦,鸦睫乌黑,在眼睑下落下黛色暗影,那双眸子还是如故,懒懒的掀开一道缝,目光寻常垂落,显得寡淡又极其懒怠。
盛樱里瞧着这张脸,忽而觉得,这厮也长得一副人样呢。
“这三两钱还是还你,虽是你并未看重,”盛樱里道,“今日你解了我之困,我便认下你当弟兄了!日后你若有难处……”
章柏诚轻嗤了声,眼神似嘲讽的白她一眼,转身就走。
“——誒?我话还没说完呢!”盛樱里目瞪口呆的瞧着这厮忽的翻脸,脸颊一鼓,小跑着追上去,“还有!你刚刚什么眼神,是不瞪我啦?告诉你!我可看见啦!”
乔小乔一拍冯敢的手臂,也跟着小跑,追上了前面两人。
光影在身后拉长,一寸又一寸。
……
天庆观前,夜市随着缭绕烟火,如火如荼。
盛樱里几个人站在羊肉串小摊前,望着那炭火上烤着的肉串垂涎欲滴。
她原是感念他们今日援手,想请他们下馆子……吃碗阳春面,但是呀,冯敢这人见着肉摊儿就走不动道了。
“誒,别抠门儿,辣椒多撒点儿。”冯敢嚷嚷着喊。
小哥儿瞧他一眼,敢怒不敢言的又敷衍的晃了晃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