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哥宁令连忙屏退左右,执学生礼恭敬问道:“不知喜从何来,先生又何以教我?”
张先生道:“宋军如此骄横,毫无战心,将军必然已经看到了,不需我多言。我亦知元帅心忧此乃狄青那兵子的诈计,所以把请战的将领都打发了回去。
“但依在下愚见,将军实不必如此小心。狄青威名赫赫不假,但纵观他过往战绩,多是倚仗武勇取胜,几时用过计谋?此纯武夫尔,只能将一路之兵,不足为惧。
“而且我今日去河边钓鱼时听到几个宋军凿冰捉鱼的兵卒说,狄青为人自大,不懂协调关系,已是与手底下讲武系的将领们闹翻。
扣了讲武系诸将的军需给他渭州本部军马日日饮宴,弄得讲武系诸军只得冒着天寒地冻来河上凿冰捉鱼吃,听说已经把官司打到宋廷小太子那去了。”
委哥宁令眼中的喜色直接溢了出来,一把抓过那个张先生的手腕道:“先生此言当真?”
张先生被他抓得手腕生疼,五官差点扭曲到一块,但也知道委哥宁令最近积攒了多少压力。
而且打败狄青能带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解除正面威胁,能够专心去啃清水堡那个硬骨头自不必说,最关键的是巨大的声望。
有了这个声望,委哥宁令说不得真能将皇太弟的身份砸实。
张先生见委哥宁令的举动神色,心中也是大喜,竟连痛感都压过去了。
只因他的师傅张元当初就是因为在宋国的科举中落第,觉得一次次地熬科举太浪费年华,不如赌一把大的,这才转投西夏,成功被元昊奉为上宾,位极人臣。
作为他的学生,多少还是学到了一些烧冷灶的本事。不然也不会应委哥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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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所请,一探听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前来拦。
张先生挤出一个笑来,道:“自然是真,元帅若是心存疑窦,大可将今日随在下出营钓鱼的兵卒叫来问询。总之在下先恭喜将军,得立殊勋之日不久矣。”
但令张先生惊讶的是,委哥宁令在听了他这番话后反而喜悦急速褪去。
“王兄曾告诉我,天下没有白吃的饭。如果有,那后头藏着的必然不是毒酒便是陷阱。先生,那可是狄天使啊!”
张先生哪里能容忍到手的鸭子飞了,还欲再说些什么,但委哥宁令已经一脸疲惫的摆手送客:“先生不必再说了。宋军固然骄横,但有狄天使在,容本帅再想想。倘若他们真无以成军,自行退去也是好的。”
但留给委哥宁令考虑的时间显然没有太多。
因为就在当夜,宋军营啸了。
燃起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到处都是马嘶人吼的声音。
在当下这个营养摄入不足,十人九夜盲的时代,营啸就是军队夜间最大的敌人,没有之一。
这下也用不着张先生劝了,见着远处的火光,夏军中所有的将领都跳出来在委哥宁令面前大声请战。
委哥宁令身份尊贵,人人都知道他这次就是来镀金走过场的。哪怕是得个与宋军相持,不胜不败的局面,也不影响他身上的金层。
可他们这些战将,是得靠战功,确切来说是斩获的敌军首级数来作为向上走的阶梯。
眼见宋军已经营啸,战功俯拾即是,哪里还能按捺住。
众意汹汹,哪怕是委哥宁令都不好强压,只得下令道:“便依尔等所请。”
数天后,有关这场宋夏万人大战的战报便摆在了上京临潢府,辽帝耶律宗真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