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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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她知道裴清爱吃醋，但在祁隐这件事上尤为大度，是因为他是个明白人，知道祁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永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裴清的，或许就是他带她去钱塘江看碑文的那一日。

nbsp;nbsp;nbsp;nbsp;他帮着她直面心中的怯意，帮着她放下那份执念。

nbsp;nbsp;nbsp;nbsp;到头来，事实却是这样。

nbsp;nbsp;nbsp;nbsp;裴清怎么能对着祁隐的石碑面不改色，又怎么能说出劝慰她的那些话？他明明知道她对祁隐的情有多深，而他这个刽子手却道貌岸然地让她放下。

nbsp;nbsp;nbsp;nbsp;放下，然后喜欢上他？

nbsp;nbsp;nbsp;nbsp;自己喜欢上了杀害祁隐的人？

nbsp;nbsp;nbsp;nbsp;永嘉的心紧紧地一阵收缩，似是有一只巨手狠狠地将她的心脏攥紧，久久地不能松开。她的呼吸明明很急促，却觉得自己根本喘不上气。

nbsp;nbsp;nbsp;nbsp;她支撑不住地趴到了石桌上，扶着石桌的边沿支撑着自己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倒过去的身子。泪珠接连不断地砸落下，石桌上顷刻间一片水润。

nbsp;nbsp;nbsp;nbsp;玉簪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说话。

nbsp;nbsp;nbsp;nbsp;眼前一片朦胧，耳边月若带着哭腔一声声唤着“殿下”。渐渐地，她什么也听不见了。恍惚间祁隐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他还是那般微微笑着，恭谨谦敬，唤了她一声：

nbsp;nbsp;nbsp;nbsp;“殿下。”

nbsp;nbsp;nbsp;nbsp;永嘉缓过神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玉簪。

nbsp;nbsp;nbsp;nbsp;她将它拿起，虽是春日，但天气还很凉。羊脂白玉也很凉，放在手里陡然间激起一阵战栗。这阵战栗持久不息，遍布四肢百骸。

nbsp;nbsp;nbsp;nbsp;永嘉的身子抖着，握着玉簪的手不断捏紧。

nbsp;nbsp;nbsp;nbsp;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自己在说话，但是耳边响起了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带着明显的、丝毫不加掩饰的恨意：“杀了他。”

nbsp;nbsp;nbsp;nbsp;月若怔了，跪倒在她的身边，泣泪道：“可是，那是驸马爷！”

nbsp;nbsp;nbsp;nbsp;驸马爷。

nbsp;nbsp;nbsp;nbsp;这三个字又将永嘉震了一震，身子颤得更厉害，整个人就像在萧瑟秋风中枯树上的最后一片落叶。

nbsp;nbsp;nbsp;nbsp;是啊，裴清是驸马爷，是和她堂堂正正地拜了天地高堂的人，是和她入了洞房剪了青丝系在一起结发为夫妻的人，是径山寺姻缘签上上上大吉的人，是七夕放花灯时许愿要白头偕老的人。

nbsp;nbsp;nbsp;nbsp;她明明已经喜欢上了他，明明觉得他就该是她的驸马。

nbsp;nbsp;nbsp;nbsp;“我在想，我当初选驸马，选对了。”

nbsp;nbsp;nbsp;nbsp;风荷轩里，自己亲口对裴清说的话犹在耳边。

nbsp;nbsp;nbsp;nbsp;可是祁隐呢？他那样好的人，本该继续留在宫里做太医，他有那样好的医术，终有一日能成为绝世名医。即便她和他没有结果，他还是会继续过着平安顺遂、受人敬仰的人生。

nbsp;nbsp;nbsp;nbsp;他还可以救很多人。

nbsp;nbsp;nbsp;nbsp;结果呢？现在都不知身死何处。

nbsp;nbsp;nbsp;nbsp;可她真的能杀了裴清吗？寒山寺遇刺留下的箭伤，每一次温存时她都能抚到，每每触碰到，她的心都会疼-

nbsp;nbsp;nbsp;nbsp;“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太有没有一种可能，陆平诓了你？”

nbsp;nbsp;nbsp;nbsp;乔若云皱着眉头在屋里踱着步子，她已经转着黄花梨木圆桌转了有百八十个圈，还好永嘉一直都低着头，不然恐怕要被乔若云给绕晕。

nbsp;nbsp;nbsp;nbsp;听到乔若云冥思苦想将近两刻钟最后得出来的这句话，永嘉幽幽地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望向桌上躺着的案卷和紫檀竹节盒，叹了一口气。

nbsp;nbsp;nbsp;nbsp;永嘉问：“三法司的案卷，能伪造？”

nbsp;nbsp;nbsp;nbsp;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伪造其中一个倒还能说，可能将三个衙署一同伪造还端端正正盖了印的，那只有朝堂里一手遮天的人才能做得到。

nbsp;nbsp;nbsp;nbsp;乔若云“哎呀”了好几声，最后颓废地在桌边坐下，拿起案卷皱着眉头苦思，边道：“可现在的情况很清楚啊，陆平就是想找件事情来，想让你恨上裴清，不然怎么能让你帮他呢？”

nbsp;nbsp;nbsp;nbsp;永嘉敛着眸：“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可陆平再如何胆大，总也不敢伪造三法司的案卷吧？我只要一呈递到三法司那儿去，不就明证了真假？”

nbsp;nbsp;nbsp;nbsp;乔若云将案卷翻了又翻，接话道：“确实，除非这个伪造的人通了天了，能一手就让三法司所有大臣都服服帖帖的。”

nbsp;nbsp;nbsp;nbsp;永嘉拿起一旁搁着的汤药，闻到药的苦味皱了皱眉，但还是强忍着喝了下去。自己的身子弱，如今是费精神的关头，再如何也得强撑着。

nbsp;nbsp;nbsp;nbsp;乔若云拿起那支玉簪细看：“你说这支玉簪真是祁隐的？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一共打了两支吗？”

nbsp;nbsp;nbsp;nbsp;永嘉淡声道：“还有一支，去年年节送给裴清了。”

nbsp;nbsp;nbsp;nbsp;乔若云差点儿咬了舌头，一时间觑着永嘉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将玉簪搁了回去，边道：“这样子看，陆平那些话好像都说得通，毕竟裴清在朝廷里能呼风唤雨，压下这么一桩事对他来说简单。”

nbsp;nbsp;nbsp;nbsp;“但是，他当年借口回苏州养病，结果留在了京城，这件事是皇上的意思吧？他留在这儿干嘛？那他和那个史侍郎贪墨的事情，皇上不知道？”

nbsp;nbsp;nbsp;nbsp;“陆平说他留下来是为皇兄办事，至于办的什么事，他不清楚。”永嘉皱了皱眉，当初裴清和他说他的确回了苏州养病，但养的是心病。如今看来，在这件事上他也诓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