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杀人于他而言很简单,只需一点毒药,随时可叫丰九明归西。
这个人早该死了,他,是一切罪孽之源。可身为侄子,又受他供养多年,于情理,轮不到他动手。
他要做的,只能是尽快替穆姑娘养好身体,助她早日达成所想。
母亲既然更喜欢三弟,丰九明一死,三弟便能早早掌家,她这个生母便会是丰府真正的当家主母。
如此甚好。
甄氏见儿子若有所思,她却从来不懂儿子在想什么,继续找话说。
「对了,攸儿啊。我看你如今恢复得不错,可曾想过考学。你向来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虽耽搁得久,可努力努力定能高中。你大伯父官居要职,若你想走仕途,他定能帮你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话说完,儿子却没应,只是仰头望着天边。
「攸儿?」
「咱们母子,可曾一起看过这满天飞霞?」他突然反问出这样一问。
时已近黄昏,一片金红落在他的脸庞,将根根睫毛照成金色。他的眼尾弯曲上扬,是甄氏从来没见过的,极舒畅的笑。
甄氏张张嘴,心头忽而涌起一股酸楚。
这也是她的儿子,可她从未当他是自己生的,她只将他看作那个暴徒的儿子,并越发看他像个小暴徒。
直到那个穆葭出现,他日渐收敛了乖张,脾气好了很多,恰如此刻,他竟也能如此温雅地同母亲说话。
甄氏心头感慨,喜道:「要说落日,还是天宝寺虎跳崖上的落日好看。改日娘带你一起去瞧瞧,顺便在寺里求个平安符。」
丰楚攸:「虎跳崖……太高了。」
「不打紧,找几个轿夫把你抬上去。总之啊,娘给你想办法!」
母子俩相视一笑,并肩站在院中,抬头望金乌西沉,岁月静好。
穆葭忙活一阵,把东西都放好了,正顺手收拾乱糟糟的桌子,背后响起了脚步声。
一双手,自身后将她轻轻揽住。她抓住男人的手,不悦地想推开。
「不要自己骗自己。」他贴在耳边说,温柔地鼻息撩过她的耳廓。
穆葭眸光冰凉,不曾因为这份温柔而有丝毫软化:「不要一再试探,小心我连你一起杀。」
「你的镯子呢?」他置若罔闻,反倒捏住她的手腕,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镯子当然是被裴樱没收了,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穆葭:「收起来了。」
「戴上吧。」
「我想戴的时候自然会戴。」
「该不会,被你扔了吧?」丰楚攸松开她,
将她掰正面对自己,嘴角一抹探究的笑,「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哪儿拿得出来。
「麻烦,我累了。」穆葭走开,坐下倒水喝。
他挑了眉尾,轻声一哂:「你若不想戴,那就还给我。」
「都说我累了,懒得再去翻找。」
丰楚攸这会儿脾气好得出奇,他弯下腰,把脸凑到她面前。穆葭端着杯子,差点一口水喷他脸上。
「……给了我就是我的,哪有要回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