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伸手,掌心覆在我搁在床沿的手背上,体温透过寝衣传来,却并不攥紧,只轻轻按着。
公主可还记得,去年上元节?臣在灯市看见你,发间簪着臣送的琉璃花,便觉得这满街灯火,都不及你眼尾一笑。
我忽然转身,正对上他灼灼目光,鼻尖几乎要碰到他下颚。他慌忙后退半寸,耳尖却红得比帐上流苏更艳。
呆子。我伸手替他理平揉皱的领口,指尖划过他喉结时,感觉到那里轻轻滚动。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却又立刻松开,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盏:臣……臣明日便去催礼部,尽早行合卺礼。
帐外传来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我翻身背对他,却将他搁在床沿的手拉过来,覆在自己腰间。
他的身子猛地绷紧,像被点了穴的傀儡,半晌才听见头顶传来闷笑:公主这是……逼臣当柳下惠?
若你当不得,便去西厢房。
我咬住唇不让自己笑出声,腰间的手掌却渐渐收拢,隔着单薄寝衣,能感觉到他指节的纹路。
他忽然将我往怀里带了半寸,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闷得像浸了蜜:臣不当柳下惠,臣只当公主的……
话未说完,便被我肘尖轻顶腰间,却听见他低笑不止,胸腔震动透过脊背传来,惊得帐中栖鸟扑棱棱飞过。
更声渐远,帐中沉水香愈发绵柔。我望着帐顶绣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投下的影子,忽然觉得,这漫漫长夜,倒比白日里的金銮殿更让人安心。
腰间的手掌始终没松开,却也未再越雷池半步,像株生了根的青松,稳稳地立在身后。
原来两心相悦,不是单膝跪地的仰望,而是并肩而立时。他眸中映着我的影子,我发间缠着他的气息,连呼吸都渐渐同了节拍。
第二日卯初,雕花拔步床的帐子刚掀开一角,萧承煜已在妆台前替我簪好了鎏金点翠步摇。
镜中他青缎朝服熨帖如新,玉带却系得歪了三分,我伸手替他重整玉扣,指尖划过他腰间悬着的玄铁剑穗:昨夜没睡好?玉带都系不利索了。
他忽然低头,鼻尖蹭到我耳坠:公主昨夜踢了臣七次被子,臣哪敢合眼?
话音未落便笑着退开,躲开我挥来的帕子,袍角带起的风卷得妆台上礼册哗哗作响。
那是今晨礼部刚送来的驸马礼单,朱砂笔圈着“合卺用琉璃盏需双刻并蒂莲纹”的批注,正是我昨日亲手添的。
乾元殿外柳丝拂地,我攥着礼册的指尖微汗,萧承煜却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公主可是怕太后嫌礼单太素?
昨日臣见你在‘聘雁’那栏画了只鸳鸯,倒比臣当年在北疆见过的雪雁还俊俏。
我耳尖发烫,正要驳斥,殿内已传来通报:长公主与驸马到——
母后案前堆着半尺高的礼册,见我进来便笑着招手,指尖划过礼单上“婚前三日同祭太庙”的红笔批注:承煜这孩子,倒比你皇兄当年懂事。
说着忽然瞥向萧承煜,只是这‘三书六礼’里,怎的少了‘问名’?莫不是你二人早偷偷换了庚帖?
殿中众人皆低笑,萧承煜却端端正正行了个揖礼:回太后的话,臣初识公主身份时,便已偷偷问过内务府掌事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