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陈家乐停止装回摄像机的动作,内心纠结不已。
对方人多势众武力彪悍,他们区区两个人几乎没有胜算的可能性。但她才从劫机的危困中脱险,都义无反顾地选择返回救援,自己身为冲在第一线的战地记者,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与其等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增援,不如先争分夺秒将实证记录。
回望对方坚定目光几秒后,他点点头,同意了她的想法。
男人站起,拍落周身的尘土,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避弹背心交由齐诗允:
“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能打的,你穿好。”
“这个地方现在和战场没分别了,你要保护好自己。”
说着,他迅速拾起脚边的防弹头盔重新戴好,又从背包里掏出一瓶防虫喷雾递给她,开始交代各项事宜:
“学姐你跟紧我,这里荒废太久容易迷路。还有蛇虫很多,一定要特别小心。”
“到时我负责影像,你就负责记录和ad
lib。”
“以前都是我配合你,现在听我话事,你跟住我,千万别走丢。”
听过这番耳熟的叮嘱女人忍住泪又扬起嘴角,这完全就是以前二人搭档时她常跟他说的话。她接过那副沉重的背心穿戴好,也认真进入与陈家乐高度一致的战备状态。
陈家乐探出头仔细观察,确认趁周遭暂时没有危险后,两人从坑道里小心翼翼爬出,踏上这段或许会有去无回的险途。
手电微弱光照亮来时做过标记的一小段路,两人走走停停,随时警惕周围环境的突发状况。
齐诗允一路心事重重,本想打电话给雷耀扬告知自己境况,但不久前还能拨出去的手提信号已随着他们的行径路线消失不见。
现下情况紧急,她已经无暇再多想其他,只希望他们已经平安回到芭堤雅。
眼看越来越接近跑道附近,抬脚绕过满地粗细不一的线缆后,两人谨慎地走至一处废品堆放物的后方位置隐蔽蹲守。
就像他们曾经在报社共事时那般,陈家乐调试摄像机焦距,齐诗允则手握原子笔,将现场实时数据记录在册,大致人数、货车车牌、伤亡情况……
此时,卡车上已经挤满被武力恫吓的旅客,不远处,还有好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蛇正暴力殴打遭受枪击的重伤者。
因为对于这班暴徒而言,这样的人质等同工厂残次品,已经失去经济价值,就地灭口是最直接的处理方式。
血流满地,哀鸿遍野,令齐诗允脑中闪回飞机上骤然逝去的老伯。
她低下头去,有些不敢直面这样的场景。
相比起曾经在报社做记者为了销量和曝光率一味追求劲爆画面,此刻的她目光闪避,不愿再眼睁睁看到无辜的民众被残害,内心的挣扎与害怕也纠缠到了极限。
她自问并不是大无畏的人,可作为这次劫机事件的亲历者,她已经做不到袖手旁观。
女人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再次抬眸时,与准备就绪的陈家乐对视一眼,握紧手中录音笔,如实陈述周遭发生的一切:
“现在是泰国当地时间十九时四十五分,这里是位于泰国首都曼谷郊区的废弃机场。”
“前方是于今日下午十七时零八分由曼谷飞往香港的国泰航空波音号航班,飞机上乘客共计两百七十五人,在飞往香港途中遭到身份不明的恐怖分子劫持……”
陈家乐的镜头藏在隐蔽处,对准仍在施暴的人蛇,将其犯罪过程毫无遗漏地记录下来,齐诗允半跪在他身侧,条理清晰地将眼前的事发经过进行旁述。
即便心中愤恨不已,但他们需要秉持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操守和原则,也只能客观公平地将看到的画面呈现给大众。
波音客机仿佛搁浅在这荒野陆地上的巨鲸,周遭一片是生灵涂炭的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