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春掰下一块橘子,喂到儿子嘴里,从容道:“倒也是这个道理,家国丧败至此,实不忍谈论婚嫁喜事。只是见公主孤苦影单,实在心有不忍,无非想让公主往后余生有所托付,我们做长辈的便能安心了。”
萧含清心烦意乱的,胡乱敷衍道:“我此时实在无心婚嫁,多谢夫人美意了。”
唤春暗中打量着她的神色,笑了笑,将话题又引向了别处,没有再多提此事。
萧含清这才松了口气。
……
与此同时的太极殿。
鎏金兽首香炉中香雾袅袅,醇厚清甜的沉香木味弥漫在殿中。
萧湛没有直接提让他尚公主的事儿,而是从容道:“先前梁宣进京路上,曾被一个女刺客捉去,现如今那女刺客,似乎是又混进宫里了。”
何彦之眼神一动,“陛下已经有线索了吗?”
萧湛点点头,“薛夫人已经去确认了,如果没有意外,大概率就是那位刚刚回宫的公主了。”
何彦之神色沉了下来,刺客抓捕梁宣之用意十分明显,是欲以梁宣要挟唤春,如今刺客有本事瞒天过海混入宫廷,让朝廷承认她公主的身份,这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背后定有高人指使。
“其实结合种种线索,若确定公主是个假的,其幕后主使是何人也不难猜了。”
萧湛点点头道:“他想在我身边安插奸细监视我,我们刚好可以将计就计,利用这奸细给她背后的主使传消息。”
何彦之若有所思,眼珠子一转道:“既是要使反间计,我们何不若给足她公主的尊荣,给她安排一出好亲事。我看王抚军的儿子就不错,年纪相当,家世匹配,若能将他们凑成一对,一来可以把她从陛下身边支开,二来更显对她的亲近重视,三来可以让她跟她的主使的传递更多情报。”
他口若悬河的说着,萧湛认真听着,见他跟自己想到一块儿了,不由眼睛一亮,笑着摇了摇头道:“指婚可以,但是静深不行,大将军恐怕宁愿牺牲这个奸细,也不会让她嫁给静深,辱了自家门楣。”
何彦之咧嘴一笑,“这也在情理之中。”
萧湛默了默,迟疑一下后,方试探着问他,“彦之,若让你尚公主的话,你觉得如何?”
香炉中的烟好像滞了一下,空气也凝滞了。
何彦之一时猝不及防,下意识拒绝了婚事,“不行,我不能娶。”
萧湛眉头轻皱,不理解他的反应,“你也觉得安排公主嫁人来离间是个好主意,也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不过是让你先娶回去做场戏,并非让你一辈子对她负责。日后将她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后,自然也不会留她,你尽可还娶自己喜欢的。”
何彦之抗拒的态度依旧很强烈,“我是谋士,负责出主意,但不代表我要自己以身入局。”
“可我只信得过你。”萧湛摇摇头,“你是我的心腹,把她嫁给谁,都没有嫁给你放心。”
何彦之心乱如麻,作为臣子,皇帝让他做什么,他都应该在所不惜。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纵是日后揭穿了假公主的身份,解除了这婚事,他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其他的我都能答应陛下,可这件事我做不到,我演不了这场戏。”
萧湛愈发觉得奇怪,他的反应太激烈了,与他一贯悠游从容的风格大相径庭,试探道:“你明知这婚事不过是我们计谋中的一环,却不肯配合,莫不是已心有所属吗?”
何彦之脸色一变,心中不由微微发乱,唯恐被他看出什么端倪,突然背过身去,矢口否认道:“没有。”
萧湛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背影,世家子弟大多十七八岁便成了婚,像何彦之这般眼光高,不将就,拖到二十四岁还未成婚的,几近绝迹。
正是因为他对感情认真,才让他相信他可以绝对监视萧含清,而不会对她产生任何感情。
“既然没有,那就将此事当做我派给你的一个任务,把它完成了。”
何彦之始终不肯点头,抵触的情绪强烈,“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陛下,唯独此事不行。”
萧湛脸色沉了下来。
……
夜凉如水,溶溶月色从窗台淌入显阳殿中,青石地板上如同笼了一层寒霜。
萧湛踏着那月色,来到显阳殿。
他跟何彦之在太极殿闹的不欢而散,神色看起来有些不乐。
此时,唤春正在床上哄着小儿子,梁宣还需要静养,已经先睡了,桃符夜里突然醒了,唤春就领着他在床上玩一会儿。
小家伙趴在榻上,已经可以昂起头了,他看着母亲,咿咿呀呀地跟她说话,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唤春依旧乐得合不拢嘴。
突然,小家伙趴在床上,用力翻了下身子,可才翻了一半,便又倒了回来。唤春讶异看着这一幕,虽然没有完全翻过身,可看到孩子一点点儿的成长,也足够让她惊喜了。
刚巧萧湛这时候走了进来,她就连忙拉着他一起看看,“陛下快看,桃符会翻身了。”
萧湛原本有些情绪不乐,看到儿子后,便连忙换了笑脸,“是吗?让我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