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都不是皇帝威望受损的问题了,而是命保不保得住的问题。
“张将军,朕说的从长计议,是另一回事。”刘秉强压着心中的慌乱,语气平稳地开口,“朕即位前从未领兵,只在书上学过一句话,叫做以己之长攻彼之短。那吕布领兵进犯河内,固然是强兵劲卒,也终究是外来者,有他的短处。”
“那么我们眼下该做的,是一面让人继续探报吕布的行动,一面从军中寻找通晓河内地势还略通军事的人来集思广益,发掘我方的长处,寻找交战的契机,是也不是?”
没等张燕回答,刘秉已蹙眉叹道:“我近日身在黑山军中,已知晓你这一兵一卒来之不易,请将军一定小心行事,别被这吕布找到了一举击破的破绽。并州铁骑的名声,不是靠着吹嘘才传扬出来的。”
这句话一出,还真让张燕的神情和缓了不少。
在请刘秉暂时移步歇息,由他和麾下部将商议一番时,孙轻就听到张燕垂头沉思了一阵,忽有几分唏嘘:“听说,这位陛下出生后,因上面的皇子屡有夭折,幼年时先被送到了民间寄养,母亲和舅舅也是屠户出身。这么一看,他虽然起先有些贵人的怪毛病,但想想他是皇帝的话,还是比先帝强得多。”
还能说得出“一兵一卒来之不易”这样的话。
“算了不说这个了。”张燕环顾一圈,“陛下说,对吕布此人不可强攻硬取,想要集思广益,找几个通晓河内地势还懂军事懂谋略的人与他一并商榷,你们怎么说?”
赵谦后背一凉,赶忙回道:“我不行!”
他只是识字,勉强能做个狗头军师,帮忙分析两句,但真到了要和并州正规军交手的时候,他可没有半点本事。
倒是他和张将军的老家真定,在他那村里有个武艺出众的少年,平日里还读了不少书,能带着村中老少组建一支卫队,摆弄得有模有样。可惜他不仅与黄巾不是一路,现今也隔得太远派不上用场。
张燕目光一转。
孙轻也跟着摇头:“将军您别看我,我向来都是您说什么就往哪里冲的,哪懂什么智取。”
他就会一个,也是黄巾军的标准打法,仗着己方人多一股脑冲上去。
这方面只需要他有胆子和号召力就行了,最适合他这种直性子。
张燕:“……”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刘秉要说从长计议了。
倘若吕布不只是个善于投机卖主的小人,真有统领并州军的名望,带着精锐铁骑来袭,他们这边也只知道用人数包围而已,那除非能将吕布的兵马诱入山中,否则绝无胜算!反而要变成别人的战功了。
“你们……”
“将军,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一个小头目忽然开口。
“你说。”
小头目凑上来说道:“咱们没这个智取的脑子,有人有啊。您看,咱们在河内拿军粮的时候听过不少消息,听了些风闻传言的。既然集思广益的人数不够,抓两个回来不就凑够了?”
就跟“拿”军粮一样,顺手的事情。
张燕无语:“……你说得容易!将人带回来然后出了馊主意怎么办,是你看得出来还是我看得出来?那还不如直接向那吕布发难,硬拼出个高低来。”
小头目讷讷:“可是,先前他们对我们不满,是因为我们不听朝廷管教,好听一点叫黑山军,难听一点还叫贼,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拥戴陛下,是为国尽忠,对面的吕布董卓,才是谋逆的叛臣贼子啊!”
张燕:“……”
这话说得,怎么还怪有道理的呢?
反正还得派人去联络其他部众,又得打探吕布那边的情况,张燕也不差多做这一件事来碰碰运气,直接给了这名为“王当”的小头目前去拿人的重任。
王当也不含糊,当夜就行动了起来,径直乘船渡河,向着距离此地最近的温县而去。
……
天明之时,一行数骑正自温县向西而去,浑然未觉,危险正在向着此地靠近。
这一行人中为首的青年约莫二十岁,坐在马背上也能看出身量高大,仪表不凡。
但他虽长得高壮,却不是一位武将,而是个文生。
早在七年前,也就是他才只有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已经通过了朝廷的经学考试,成了“童子郎”,在这河内温县也算是个出名的人物。
“兄长,”一旁比他小八岁的弟弟忽然开了口,“你说,父亲此次让我们入京一趟,会有何种嘱托?以我看,司隶近来风波频频,河内诸县,更有至少三方势力涉足,恐怕不是长留之地。若是各县守军强硬,和贼党起了冲突,势必波及温县,我们还是尽早带着族人撤离为好。”
青年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不怕各县守军强硬,更怕他们先一步为求保命而逃遁。他们若稳守城池,还能有官兵名号,贼人必定顾虑名声,不敢逾越太过,可若是一味逃窜,反而会让百姓惶恐,四方流亡,引来更大的麻烦。”
“不过二弟也不用太过担心,父亲只是朝廷的治书御史,不在要职上,邻近温县的野王县里,还住着位父亲的老友李公,曾做过冀州刺史,能指挥守军与我温县守望相助。我们只需快快往返京城一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