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轻呛了一口的尘土,脑袋里像是被一把大锤狠狠地砸了一记。
一袋抛起的麦饼沾着血色滚到了他的面前。
还没等他坐起,就已一阵反胃,“哇”的一声把刚咽下去的那块麦饼吐了出来。胃中的酸水也仍在不住地往上冒。
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席卷全身:“他们……”
他们怎敢如此!
他明明见过地里不长粮食,蝗虫摧毁庄稼,所以百姓没有粮食,只能造反,从官家的府库里夺来救命的本钱。
他也亲手杀死过人,不是见不得血腥的软蛋。
可他还从未见过这样荒唐的场面。在这个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有人当街行凶,干出着杀良冒功的事情。
仿佛是用一种最为惨烈的方式,扯碎了最后一块太平的遮羞布,也打破了他心中一种不知道为何仍然存在的希冀。
当他再度抬头的时候,街道上已不见了这一众人等的踪迹,只有一条像是被暴风席卷的街道,和数具没了头颅的尸体。
其中,也包括那个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同伴。
秋风冷得出奇,然后慢慢的,才有冻住的哭声,发出了涓流的声音。
……
“陛下!”
司马懿跑入院中来喊人的时候,刘秉已对着面前的干菜看了好一阵子了。
这干菜前几日他还见过一次呢,正是那位阿婆抱着的风干鹅肠菜。
他思前想后,还是怕老人家吃这东西吃出腹泻的毛病,然后因为年纪大,引发一连串的问题,甚至丢了性命,干脆指挥着人去扯了一坛子野菜,胡掰了一个理由,把那些鹅肠菜换了回来。
可换回来之后,他又有些犯难了。
他能换得走这位阿婆手里不方便当粮食的鹅肠菜,却无法让所有人都不在饥荒中吃这种东西来活命。
他更没有呼风唤雨的本事,能够改变这个时代的气候。
东汉末年的“小冰河期”真的威力十足,明明还未入冬,已冷得出奇。
他好像也只能帮这一次而已……
因为他连自己的命都还不一定保得住呢。
“陛下!”司马懿又喊了他一声,“孙轻回来了。”
“哦!”刘秉顿时扯回了神思。
孙轻回来了。
他转头看去,却惊见孙轻一声血污,面色惨淡地站在那儿,仍有些魂飞天外的模样。
刘秉面色一震,疾步上前,两手抓住了孙轻的肩膀,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怎么回事,你没受伤吧?”
孙轻咬着牙,仍觉眼中一阵阵酸涩。
也不知道是因为前日的惨状仍倒映在他的眼中,还是因为,陛下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他有没有把司马防带回来,而是他孙轻有没有受伤。
他忽然跪了下来,额角青筋绷起。
出声之艰难,仿佛是要将这数日的见闻,都化在那一句请托之中:“陛下……孙轻请陛下——”
“请陛下一定诛杀董贼,重回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