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泽渊年少轻狂敢写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都把贺云昭这个‘债主’吓了一跳,这五分利可比九出十三归还骇人的多,两淮地区却习以为常。
江南富,富的是官是商,富的从来不是百姓。
常裕想要增加盐课收入提出的改革,从本质上就是将盐商要给上上下下官员的那部分银子直接收到官府手里。
盐商缴纳的从前两倍的盐税,于自身而言支出没变,而官府增加了收入,看起来两全其美,那谁吃亏了呢?
江南上上下下这条利益链的官员吃亏了!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江南那些官员是吃了常裕的心都有。
常裕有户部背书,头顶皇帝的嘱托,手段不俗,他在江南官员的围剿下依然能顺利施行自己的改革,此等人才着实难得。
贺云昭无奈摇摇头,“天时不顺,地利不佳,再加上人和不协。”
“常裕要是清清白白的干净人,保不齐这事还真能叫他做成,但他自身也不干净,算上给吏部行贿那件事,显然他背后还有人在操控他,他需得满足背后推手的胃口。”
她扭头,微眯眼,“你在听吗?”
裴泽渊的笑还在嘴角,他连忙脸色一肃,抬手抵唇,“我在听。”
贺云昭‘啧’了一声,“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占……唉!”
裴泽渊认真问:“既有如此多问题,那为何在常裕提出改革的时候没人说出来呢?”
贺云昭淡淡道:“当时没有人知晓是这个境况,京城百官久居高台,对远在江南的盐场又能了解多少呢?”
就连盐商需要借贷的事还是这次盐政出了问题,京城的人才知晓这件事。
何况若是老天爷赏脸,今年盐场晒盐正常,那么这件事还真有可能被常裕给干成。
这里面的每个环节出现的问题都必须在江南当地为官才能明白,而从江南升到京城的官员又能有几个呢,能够坦白自己了解这个利益链?
贺云昭心中冷笑,绝不可能的。
要一个从江南升到京城身上还干净的人才能直白的提出,但在户部那么热火朝天的氛围中,外人怎能泼冷水呢?
可惜,户部……嗯?
细碎的一声响起,黑靴踩到一片金黄的树叶,贺云昭脚步一顿。
裴泽渊低头一看,“是树叶。”
贺云昭伸手捂住他的嘴,她蹙眉看向他,“闭嘴,让我想想。”
户部?
她记得户部左右侍郎可都是从地方上回来的,应当对复杂的地方官场更加了解才对,怎么户部从来没提过反对常裕的改革呢?
虚虚的瞳孔瞬间凝神,她看向裴泽渊,目之所急是满脸通红连脖颈都红成一片的裴泽渊。
“……没叫你憋气……”
“……哦……”呼!
贺云昭琢磨了一瞬,“先从户部下手看看,户部一定有问题。”
……
曲老坐在马车里,打开车窗看看街上的来往行人,心中烦乱不已。
好半晌,老爷子叹息一声……
回府后,他背着手吩咐一句,“曲瞻回来后,让他来书房。”
“是。”
刚下值回府的曲瞻连口水都没喝上就立刻被就叫到了书房,他还有些蒙,进门行礼后便开口问:“祖父,叫我何事啊?”
他抬眼一瞧,祖父正神色奇怪的看着他,瞧不出是怎么回事。
他蹙眉,“祖父?”
曲老起身,绕着曲瞻上下打量,转了一圈又一圈,从头顶看到鞋面。
老爷子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的曲瞻动动脖子,“祖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为何这样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