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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簌簌,又为这片亲切的山林草原披上轻薄的白沙,使柔美的山野仿佛含羞的新娘,披着蕾丝头盖,随风慢舞。
还好,这一年的雪既没有来得太早,也没有来得太晚。既没有下得太少,也没有落得太厚。
一切都恰到好处,又配上炸鸡和马奶酒,19岁已成年的林雪君饮得微微醺,吃得饱足,在朦胧的月色里于清浅风雪中高展双臂,摇摇晃晃地漫步。
平整的碎石地悄悄变硬,安静地回应了初至的寒冬。
哈出一口气,在面前结成一团带着酒味的白雾。
转头看向伙伴们,穆俊卿也喝了酒,脸上红红的。天气还没有太冷,大家虽然戴了帽子,却没有裹围巾。
夜晚的冷风一窜,所有人都成了乌龟,缩起脖子保暖。
只有阿木古楞才16岁,与她刚来时的年纪一样,却还不能像大人一样喝酒。
可他也早褪去青涩乖巧模样,走在人群中,掩映在夜色里,偶尔望之,那沉默内敛的人仿佛已然是个心怀家国大事的青年了。曾经的野性和稚嫩都被率先舒展开的皮肉掩藏,眉眼和鼻梁都渐渐长开了,与那长手长脚的外型逐渐一致。
在朦胧的夜晚看人,每个人好像都不太一样。
夜色让大家都显得深沉,少年也忽而成熟。
“胡其图阿爸他们要回来了吧。”林雪君忽然说。
第一场雪下起来了,只要在草原上积累一层薄雪,畜群赶路就不会口渴,四季迁徙的队伍又要回返冬牧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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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原上第三场雪下起来时,转场的队伍终于陆陆续续折返。
早已对草原了若指掌的糖豆带着它的从不打架的爱人和孩子们早早就跑向雪原,大队伍目的清晰地迎接奥都的羊群,然后兴高采烈地围赶着这几年里最大的一群羊回驻地。
奥都那个曾经一脸稚气的弟弟航新也长成了小伙子,骑着曾经断过腿的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坠在队伍后面。年轻的面容被风雪吹皱,有了成年人般的忧郁和深刻。
胡其图阿爸和乌力吉大哥他们的牛队是两天后才到的,岁月催老了每一人,老阿爸的头发更白了,老阿妈的腰更弯了。
阿如嫂子曾经抱在怀里的襁褓早已穿着肥厚的袍子满地跑,再也不能一直背在背后或抱在怀里了,他实在长得太快了。
远远穿进驻地时,胡其图老阿爸几乎认不出这里是他的冬窝子。
碎石路一直深入冬牧场,仿佛再过几年便要贯穿这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驻地门口的木柱上缠满了彩色的哈达,老远时便能看得分明。建在高处的亭子好像重新刷了漆,在日光中闪耀光芒。
踏进驻地后,老旧的大食堂和储存牧草的大棚子都翻了新,食堂居然多出了一层,烟囱也更高更粗了,汩汩地喷出更大团的烟气,瞧着可真壮观啊。
大棚子被加固后围了新的木横栏,再大的风也别想将干牧草吹走。
骑马悄悄靠近,里面满满当当的牧草可真让人安心。
衣秀玉的新院子和林雪君的兽医站一如往昔,每个院子外的院墙下都整齐地堆满了干牛粪饼,这个冬天她们肯定都能过得暖暖和和。
再往深里走,胡其图看到了好多像大食堂一样的二层小楼,结实的木架子外糊着厚厚的土坯墙,烟囱穿过两层楼屋钻向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