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他是故人之子,有好友的一份情分在,怕是宋竹砾早就被孤立了。
为此,宋恪松甚至特地跑了一趟。
到了儿子跟前,却被对方引经论典、据理力争了一通,说的他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
他跟儿子说官场人情世故,儿子跟他说事情具体的操作办法,还拿出了更多证据证明自己是对的。
没法子,说不到一块去……
横竖这是圣上的指派,就算上峰与其他同僚看不惯宋竹砾,但只要他没有犯事儿,还得继续在任上做着。
宋恪松看看一旁小日子过得红火的庶子一家,再看看那边夫妻关系紧绷、整日与上峰同僚斗智斗勇的嫡子,除了一声长叹,好像也别无他法。
心情憋闷久了,他当着老太太的面难免流露一二。
丹娘才听他说了个开头,就明白自己这便宜老爹到底在愁什么了。
听完老太太的话后,她笑眯眯地来了句:“父亲有没有想过,或许……三哥并不适合朝堂,更不适合做官。”
宋恪松猛地一听,丢下脸来:“你胡说什么,你三哥这般好的学问才华,不为国贡献可能吗?”
“我就这么一说,父亲也就这么一听。诚然三哥才高八斗,是圣京城里难得一见的才子,可……一来二去都这些年了,就是比他平庸了不知多少的二哥如今也混得有模有样,为何偏偏他不成?”
丹娘并不生气,弯起眉眼继续说道,“女儿先前护卫商队,也算有了一番见识,途经肃州时也见到了四姐姐与四姐夫。原先四姐姐是什么样的,父亲比我了解,咱们待字闺中时,四姐姐就多番任性骄纵,向来不服太太管教;后来成婚了,也与四姐夫闹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险些被休……”
听到这儿,宋恪松的脸更黑了。
他很想呵斥女儿,让她不要说了。
可看看一旁的母亲听得兴致勃勃,显然是对丹娘接下来的话很感兴趣。
宋恪松只好忍了忍,耐着性子听下去。
只听丹娘话锋一转,道:“可这回子女儿在肃州见到了四姐姐,却大不一样!他们不但夫妻和睦,有商有量,且四姐姐还在当地学了不少,肃州官话连四姐夫说的都不如她呢!她能与那些个工匠民众打成一片,这般鲁直简单的性子对内宅而言自然不受欢迎,可偏偏在肃州……怕是我去了,都比不上四姐姐能耐。”
闻言,宋恪松眼底的微光闪了闪:“你这话是……”
“女儿的意思是父亲悉心教养兄长与姐姐们多年,三哥哥又这般能耐,自然不会差。说不定就像四姐姐一样,他不过是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土壤,万一哪一日找着了,他指不定比四姐姐改变得还要快呢!”
丹娘挽着老太太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对吧,祖母?”
“你这脑瓜子转的,小嘴叭叭地说,都快把你父亲绕晕了。儿郎考取功名,不为光耀门楣、为官拜相,还能为什么?”老太太笑了。
“难道只能在朝堂之上光耀门楣么?”
丹娘却有不同想法,“就说孙女我吧,我可是连朝堂的大门都进不去,还不是照样能得封赏?后头的这个封号也算是我自己挣来的!”
宋恪松心中震撼不已。
小女儿的话仿若在他心底留下了一颗火种。
是啊,宋竹砾那样高的才学,那样天赋异禀,怎么就能埋没在这官场之上?
或许,换一条路也指不定能成呢……
他眼前腾地一下亮了。
傍晚时分,又是一日忙碌结束的时候。
金氏张罗着奴仆们备好了晚饭。
丈夫宋竹砾早早回来,一头扎进书房忙活着,到现在还未出来。
这段时日,他总喜欢这样。
金氏瞧了又是安心,又是忐忑。
安心的是丈夫不爱那些个脂粉娇娃,忐忑的是不知他又在捣鼓什么……
捧着食案,金氏敲响了书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