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意志牵引着,一步、一步,踩在那些蠕动着的锁链上。
青铜环扣在他脚下发出湿黏的呻吟,仿佛每一步都在碾碎某种活物的骨骼。
锁链缠绕着他的小腿,冰冷而滑腻,像蛇,又像某种更古老的东西——它们轻柔地晃动着,不是束缚,而像是某种病态的依恋,仿佛早已认识他千年。
他不害怕。
相反,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从骨髓深处渗出,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终于回到了应去之地。
然后,他看见了它。
棺椁。
巨大、沉重、古老得近乎狰狞,通体漆黑如夜蚀刻出的实体。
它静静地矗立在锁链之林的中央,仿佛自时间伊始便在此处等待。
棺椁表面没有纹路,没有雕饰,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暗色,像是连目光都会被它嚼碎吞咽。
肃杀之气如潮水般压来,空气骤然凝固。布洛尔的皮肤刺痛起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刃在刮擦他的毛孔。
突然——
风起。
狂暴的、裹挟着金属腥气的风从棺椁的方向席卷而来,锁链之林在风中尖啸,千万条锁链疯狂震颤,发出凄厉的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哀哭。
黑雾被撕碎、驱散,布洛尔感到一阵短暂的轻松,仿佛有什么一直寄生在他肺里的东西被暂时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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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一秒,他的血液冻结了。
那些捆绑棺椁的锁链——极暗的、比深渊更黑的锁链——在呼吸。
不,不是锁链在呼吸。
是棺椁。
每一次吐纳,锁链便随之收缩、蠕动,像缠绕在巨兽身上的血管。
整片锁链森林随之起伏,仿佛它们不过是这具棺椁延伸出的神经末梢。黑雾重新汇聚,却不是漫无目的地飘荡,而是如朝圣般向棺椁流淌,被它吞噬。
布洛尔听见一个声音。
"你回来了。"
那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钢针,缓慢地刺入布洛尔的脑髓。
不是从耳膜震动传来,而是直接在他的颅腔深处响起——仿佛说话者本就蛰伏在他的大脑褶皱里,此刻只是慵懒地翻了个身。
布洛尔的脚步猛然僵住。锁链在他脚下发出不满的蠕动声。
"你醒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确定该不该出声回应。
声音会惊扰这片诡异的宁静吗?
还是说沉默反而会更危险?
最终他选择了折中的方式——将话语含在舌尖,用气音轻轻吐出,像在安抚一个随时会暴起的梦游者。
(苍梧。是苍梧在说话。)
这个认知让他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那个栖息在他精神图景深处的存在,大多数时候都沉睡在悬崖之巅的棺椁里,安静得像一个被遗忘的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