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注视的方式让他胃部痉挛——那不是生物的眼神,真正注视这个世界的,是那些镶嵌在每一处转角、每一片瓦砾间的眼球。
它们从混凝土裂缝中生长出来,虹膜上流转着类似人类瞳孔的纹路,却倒映着完全陌生的星空。
当无意识的拾起某颗眼球时,它会突然在你掌心融化,变成一滩带着铁锈味的血露,渗进那些被炎浆炙烤出的地表裂纹里。
熔金般的岩浆在沟壑间缓慢蠕动,像一条条苏醒的远古巨蟒。
它们吞吐着硫磺气息,在龟裂的大地上刻下灼热的铭文——那或许是某种失传的诅咒,亦或是这个世界最后的自白。
建筑群刺破云层,如同诸神遗落的黑色獠牙。
它们以违反几何学的角度相互倾轧,在猩红天幕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
这些巨构的立面并非静止,当安静凝视时,会发现那些红黑相间的波纹正在缓慢蠕动,仿佛建筑物本身是某种沉睡生物的甲壳。
阴影降临得比预期更安静。
当十六目巨物撕开天穹时,云层断裂的声音像一整座图书馆的钢制书架同时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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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覆盖着古瓷鳞片的肢体,让他无端联想到被碾碎的甲骨文残片。
月光纹路在其胸腹间流转,既像脐带又像缝合线,照亮了怪物与天空接壤处不断渗出的黑色组织液。
在十六道视线的焦点处,那株植物正在分泌虹光。
它的叶片是最纯净的翡翠,茎秆上凝结着类似静脉曲张的突起,花序则不断重组着所有被人类命名的颜色。
楼寻感到自己的角膜正在结晶化,成为另一颗镶嵌在风暴中的标本。
“你大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布洛尔有一点担心,他眼神示意白谛楼寻的情况看着就可能不太好。
可白谛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麻团和南菘都有一些紧张的站了起来。
小海獭发出嘤嘤嘤的可爱叫声。
时间在这一刻坍缩成无数碎片,像一面被击碎的棱镜,折射出他一生中所有未被选择的岔路。
记忆的碎片如琉璃坠地,在时光深处折射出刺目的光。
他记得那日的宫殿——朱漆廊柱通天贯地,蟠龙金鳞在阴影中呼吸,殿顶的藻井绘着万千星辰,每一颗都以南海珠贝研磨成粉,混着金箔点就。
沉香木的御座高悬九阶之上,铺着雪岭玄狐的皮毛,而那个男人就坐在那里,男人老了,他从男人的身上闻到了衰老的气息。
但所带的皇冠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却遮不住周身散发的威压,像一柄出鞘三寸的镇国剑。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身边那个小小身影时,整座宫殿的威仪忽然变得模糊。
白谛——那时还只是个雪团似的孩子,绣着暗纹的锦袍裹着稚嫩身躯,像一株被移栽到金玉牢笼里的白山茶。
最讽刺的是男人看向他的眼神。
那位明明坐拥一个星际生杀大权的至上,半蹲下来时竟带着微妙的战栗。
高大而奢华的华冠在他眼前晃动,七上细碎的珍珠撞出细碎的玉鸣,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他至今记得男人绷紧的下颌线,和扶在膝头泛白的指节——仿佛面对的并非幼童,而是从青铜鼎铭文里走出来的古老谶言。
"这是白谛。"男人的声音在空旷大殿里产生奇异的回响,尾音却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他当时不解其意。
直到他住进这座殿堂之后某个雪夜,当他看见铜镜里自己无意识露出的神情,才骤然明白——原来七岁的自己望着白谛时,脸上凝固的,是神佛垂怜众生时的悲悯与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