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王大力是您儿子?”苏青禾轻声问。
屋子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中药味混着潮湿霉味。
王大爷坐回床边,脸色发青,呼吸急促,时不时剧烈咳嗽几声,仿佛肺里已经掏空了一半。
“咳咳……咳,这个王八羔子,又好几天不着家,八成又去赌了。”他喘着气骂道,“那死玩意儿,从小就不省心。”
王大嫂在一旁端着热水,没好气地接话:“那是以前,现在,他哪有时间赌钱,整天跟着矿上的人跑前跑后。”
苏青禾敏锐捕捉到这句话的重点:“跟矿上的人跑前跑后?做什么?”
“我哪知道,问他也不说。”王大嫂摆摆手,“问多了,他就急眼,我都懒得问了。”
“那您能确定喝的是陆大夫的药?”苏青禾试探性地问。
“我那口子说的,还能有错?”王大嫂信誓旦旦,“她说,好多人喝了这个药,都见好转,有的都能下地干活了。可我家老爷子,根本就没效果。”
“能不能把药拿来我看看?”苏青禾提议,“我在医院见过他开的药。”
王大嫂点点头,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拿出一包草药来。
苏青禾接过,仔细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她拿起其中一片叶子闻了闻,又用手指捻碎一点粉末,放在舌尖尝了尝。
片刻后,她抬起头,语气笃定地说:
“大嫂,这药是假的。真的五行化煞散是粉剂,不是草药。”
“啊,假的?”王大嫂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床上的老爷子。
王大爷更是气得不行,剧烈咳嗽起来:“咳咳……这个王……咳八羔子,连……老子都骗……咳咳。”
他瞪着眼睛转向王大嫂:“那个‘慰问金’……咳咳……是不是他都拿走了?”
王大嫂使劲点头:“可不是,说是给您去抓药的,结果还弄回假药骗咱,这是要害死老爷子呀!这个挨千刀的。”
“慰问金,什么慰问金?”虽然两人话里的信息量足够大,但苏青禾还是及时抓住最敏感的话题。
王大嫂索性一甩头,她也不想瞒着了:“前几天,矿上说老爷子的病中医不靠谱,给了我们一笔‘慰问金’,让我们签了个协议,告诉我们以后不能对外乱说话。”
“协议在哪?”苏青禾追问。
“锁柜子里了,他说签字就能拿钱,还能给娃交学费。”王大嫂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苏青禾。
纸上盖着一个鲜红的公章:鼎鑫医药有限公司。
苏青禾仔细一看,发现这份协议内容模糊,措辞含糊,甚至没有具体金额,但却要求签署者不得对外透露与矿方有关的信息。
她皱眉:“这个医药公司怎么会管这事?”
王大嫂撇了撇嘴:“我们哪知道,只要有人给钱就行。签完协议,那人还拉着我们那口子,跑到一边嘀咕了半天,也不知说些啥。”
“大嫂,这协议,我能拍一下吗?”苏青禾拿出手机比划道。
“随便,我闹不明白他们肚子里的花花肠子。”王大嫂一摆手,又去给苏青禾倒水。
离开王家时,苏青禾注意到墙角蹲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正在用老式诺基亚手机打电话。
她佯装系鞋带,将镜头对准对方口袋里露出的一角信封——上面印着“鼎鑫医药”的烫金LOGO。
接下来的时间,苏青禾马不停蹄,走访了十几个尘肺病家庭。
她发现:大部分人在接受陆九章的中医治疗后,症状都有所缓解;
有些人甚至可以干轻活,比如喂猪、种菜;
但也有少数患者家属,在媒体上发表言论,指责陆九章“延误治疗”。
所有这些“举报人”,都收到过数额不等的“慰问金”,而所有慰问金来源,最终都能追溯到“鼎鑫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