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祖师遗蜕,则是大半个神山的修道根基之所在。
过去,林守溪曾以为祖师遗蜕保存完好,如今来看,它根本就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更要命的是,林守溪可以在这球状肉球上分明地感到它的邪性,这颗肉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它的体内孕育着!
“童青鱼,你到底干了什么?”林守溪厉声质问。
“显而易见,哀咏之神会在祖师的遗蜕之内苏醒。”童青鱼说。
“你疯了?”
“我很清醒。”
童青鱼说:“想将这样的邪神从未来心甘情愿地骗过来,这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的选择。”
“祖师遗蜕加上哀咏之神?你想创造什么怪物?”林守溪厉声问:“祖师山的首座与掌教都死了么?居然会眼睁睁看你这么做事?”
“他们没有死,相反,他们支持我的决定。”童青鱼说。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童青鱼看向林守溪,说:“百年之前,祖师醒过一次,他在苏醒后选择了降临,但祖师降临去的,是一个彼岸的世界,那一次降临,首座与掌教都感应到了,虽然事实令人难以接受,但首座与掌教都已知晓,祖师其实没有办法真正降临此界。他在成仙的那刻起,就彻底与凡尘断绝了。”
童青鱼无奈叹气,她平静地看着林守溪,说:“彼岸不是我们的世界,此地邪神未灭煞魔未除,我们辛辛苦苦奉养出祖师,为何要他去护佑那毫不相干的彼岸?过去有传说,说什么灭世之灾时,祖师会现身救世,我痴信数百年,如今看来,都是稳定人心的谎言罢了,祖师永不会来,祖师早已抛弃了我们……”
“他先抛弃的我们!!”
童青鱼语气更重,喘息之后,她稍稍平复了些,继续道:
“哀咏之神抵挡不了祖师法壳的诱惑,它哪怕明知这是陷阱,也会冒险一试的……你看,我没说错吧?”
林守溪看着肉球表面不断生出的细小肉粒,看它们如蚁群般窸窸窣窣地窜动,心中更生恶寒。
若是没有祖师,当初死城一战,他与慕师靖哪怕不被皇帝杀死,也会因为世界崩落而亡,他与祖师素未谋面,祖师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岂能眼睁睁地看着祖师遗蜕被如此亵渎?
“祖师之遗蜕不仅是遗蜕,它里面藏着的,还有整个修真界的大道根基!这份根基若被毁,这千年来的修道法门都将付之一炬!”林守溪厉声道。
“这不是更好么?”童青鱼慵懒道。
“你说什么?”
“仙人在世有何意义?哪怕修至人神,也不过是被邪神一指碾死而死,飞升就更没有意义了,域外尽是比邪神更恐怖的煞魔,人类修士纵使能飞破这重天,也只是进入一片更黑更冷的囚牢,毫无意义!什么与天斗、与地斗,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鬼话,修真归根到底,都只是……与人斗!”
童青鱼凭着双腕被切断,直接撕开了林守溪捆缚她手腕的金焰,她举起鲜血淋漓的手臂,指向山下,说:“你知道养一个修真者要多少资源么?一万个凡人才能供一个修士晋入仙人境啊……仙人境的修士要如何回馈众生呢?斩妖除魔吗?
呵,斩妖除魔也只是说的好听,若非法令强求,又有多少仙人愿意加入我们斩邪司?绝大部分修士,都只是山上的仙人,山下的匪盗,他们恃强凌弱,杀人无算,掠宝无数,如今还算是有大敌临头,那些东西知道收敛,等到有一日,邪神真的抹除干净,龙尸也不再威胁生死,这帮所谓的仙人又会成为什么东西呢?”
童青鱼极美的双瞳中闪烁起狰狞之色,这抹狰狞好似利刃藏鞘万年,终于于今日显露锋芒。
“其实我都知道的……三大神山根本没有杀死过任何一头邪神,只有神能杀死神,邪神的陨亡,背后是古代众神的内耗。它们的死,与人无关。”
“所谓的三大神山,不过是借着仙人之名,压在众生头顶,三只敲骨吸髓的蛆虫而已!”
“这帮仙人迟早会成为新的邪神!”
“我在杀死哀咏之神时,再多杀死一头未来的邪神,不好吗?”
童青鱼笑了起来,她指着脚下的祖师山,扫视一圈后指向了自己,似哭似笑:“我们都是众生之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