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点了点头道:“那这六个月中发生了什么?”
“三个月前,哥哥……十六岁的哥哥告诉我,要想从基地逃出去,只能伪装成被处理的【样本】,等待基地的人把我运到填埋场后,才能找机会逃跑。”
龙乾的记忆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心智未变,调理十分清晰:“但是被处理的样品都需要经过最后的记忆清除手术,所以你就把填埋场的路线刻在了我的手臂上——”
说着他便要给兰舒展示,可当他抬起右手时,却看到自己肌肉精悍的手臂上竟空无一物。
龙乾一怔,扭头想问兰舒发生什么,却见对方瞳孔骤缩,眼神颤抖地看着自己的那块皮肤。
……这些年应该是发生什么。
年轻的Alpha非常知情识趣地咽下了嘴边的疑问,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后来我按你说的做了,伪装成失败的样本上了他们的手术台……再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说完,他乖巧地闭上了嘴,等着兰舒的下一步提问。
兰舒闻言闭了闭眼,似是在消化那股情绪,半晌他睁开眼轻声道:“你刚刚醒来的时候,为什么说你是我的小狗……是基地的人……教你的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
因为他没有那段记忆,所以只能靠猜测,而他无比害怕自己那个不详的猜测是真实的。
通过当时芙薇安给的口供,兰舒得知在很早之前的时候,基地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曾经进行过一批非常恶心的实验。
他们给一批八岁的样本统一分发了不同的宠物,让他们和那些宠物相处一年后,再当着他们的面杀掉那些宠物,逼着那批样本吃下去他们各自的宠物。
之后他们清除了那些孩子的记忆,再把对应的动物放在他们面前,以观察他们的大脑会不会出现剧烈的情感波动,以此来验证记忆清除手术清除的到底是记忆还是情感。
实验的数据,据芙薇安说并不显著,最后整场实验以失败告终了。
她给的理由是她当时太忙了没有经手整个实验,所以那群废物便什么也研究不出来。
照这个思路想下去,这群丧心病狂的【培育者】,为了得到更显著的答案,把“宠物”从动物替换成真真正正的人,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兰舒胸口的疼痛感几乎要把他裹得窒息了。
他喜欢喊龙乾小狗,完全是因为遏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喜爱,可若是这些称呼本就建设在对方的苦难之上,那他——
“因为我本来就是哥哥养在下水道里的日记小狗啊。”
兰舒铺天盖地的愧疚却被龙乾一句话打断了。
Omega有些怔愣地抬眸,却见那人向他露出了一个真正灿烂的笑容:“其实一开始哥哥还不知道【小狗】是什么意思呢,这个名字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
兰舒有些不明所以:“我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所以……”
“我知道。”
龙乾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意外,“我现在只有手术之前六个月的记忆,所以我不记得再往前,我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进到那个基地的了。”
“但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像个小耗子一样,生活在基地下面那些被废弃后彻底封锁的大型管道中。”
龙乾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换了个更准确的说辞:“那或许不能称之为生活,嗯……应该叫生存吧。”
“那个管道上因为年久失修,所以上面有很多缝隙,哥哥的房间离其中一个通风口很近,每天我就在那里等你。”
“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捡到我的,但记忆中我们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你每天偷偷给我饭吃,我就在下水道的缝隙中,把你遗忘的事情讲给你听。”
兰舒闻言一怔,微微睁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他所谓的“日记小狗”是什么意思。
“你大部分时候会给我带一些类似饼干、面包之类方便储存的食物……但有一次,你给我带来了半块蛋糕,甚至还有一小拳头的牛肉,可那个缝隙太小了,你只能一点点撕碎了塞给我……就像是在喂小狗一样。”
说到这里,龙乾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从小本该在金银玉石中长大的少爷,眼下却和兰舒如数家珍般分享着那些残羹冷炙。
好像那不是兰舒从牙缝中省下来的,只够两人温饱的干粮,而是无边美味的珍馐。
“在我的记忆中,你总是会被他们拉上手术台,有时候一个月一次,有时候一个月两次,然后便会彻底忘记一切……”
说到这里,龙乾的笑容淡了下去,似是在心疼:“而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代替你的日记本,帮你记下你想要想起的一切,在你每次回来时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