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大部分人一样,都以为兰舒来这里是为了阻止手术,所以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然而,兰舒闻言却平静道:“我签的。”
两人闻言俱是一愣,明雪时扭头看了一眼手术的进程,瞟见其中血腥的画面后瞬间便白了脸色。
而兰舒则继续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台,面色没有丝毫改变。
龙宇蹙眉看着他,半晌道:“新基地的位置已经有眉目了。”
兰舒闻言一顿,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原本是想编个故事和龙乾告别,然后远赴那个新基地,搜寻剩下两个人的下落。
可到头来,他却反过来被他的小狗骗了。
兰舒突然感到了一股莫大的讽刺,他一眨不眨地看向监视窗后的手术台,半晌回答道:“在他醒来之前,我哪也不会去。”
龙宇蹙了蹙眉,显然是想说点什么,但被明雪时心惊胆战地拉了一下后,最终还是住了嘴。
亲儿子做手术,但龙宇带着人过来显然只是为了签字,眼下字已经被兰舒签了,他似乎没有继续待着的必要了。
但不知道两人在来的路上聊了什么,他们居然没有走。
可能是虚伪的父子情突然发作了,也有可能是忌惮兰舒的秋后算账,面子上打算做到位,龙宇就那么站在房间外,神色平静地看着手术台上的亲儿子。
相较之下,明雪时的反应就惨烈许多了,手术没有任何遮掩,半辈子养尊处优的Omega从未见过那么直白的血腥画面,面色一下子被吓得惨白。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忍着胃中的不适,咬着唇死死地看着那一幕。
兰舒余光打量到这一幕,心头竟涌起了一个莫名的想法——这人竟像是在以此赎罪一样。
多么讽刺,多么虚伪。
就像是人死了才知道站在坟前嚎啕大哭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兰舒收回余光,走廊内没有人出声,气氛寂静得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有很多个瞬间,明雪时感觉兰舒其实想拧断他们俩的脖子。
但实际上兰舒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思考什么样的报复,才能最大限度地摧毁这两个人。
手术从当天下午开始,中间没有任何停顿,明雪时很快便疲惫得撑不住了。
兰舒用余光打量着摇摇欲坠的明雪时,长久的恐惧将这个精致的Omega变得不再美貌,连带着那双价值连城的眼睛也变得黯然失色。
不过,亲身参与繁衍的生育者,再怎么自私薄情,多少也还带着些许激素残存下的舐犊之情。
所以哪怕疲惫到了极致,明雪时也并没有走,反而歪在了一旁的探视椅上睡了起来。
相较之下,非生育者显然就没那么多多余的感情了。
龙宇趁着明雪时睡着,抬手将人抱了起来,转身向空置的房间走去。
兰舒见状半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在心底有了自己的衡量。
凌晨四点,冷冰冰的走廊内,只剩下了兰舒一个人。
他一整天滴水未进,却感觉不到任何口渴,只是双眼睁得时间久了,泛起一股灼烧般的疼痛。
兰舒靠在那把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度过了他有意识以来最难熬的夜晚。
他强迫自己睡一会儿,毕竟他还需要力气去面对明天那个前途未卜的结果。
然而一闭上眼,他便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雪白的屋子里,无间断的灯光洒在他身上,照得他死死地蹙紧眉毛,睡得极度不踏实。
在这种极其糟糕的睡眠下,很多人容易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当有人从手术室内敲响玻璃时,兰舒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靠在座位上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手术灯熄灭了。
兰舒第一时间并没有理解手术灯熄灭的含义。
他就那么怔然地,缓慢地移下了视线,看到龙乾安安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头上没有任何创口,好像不久前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只是兰舒的一场噩梦。
他的Alpha看起来依旧那么英俊,只是……看起来有些生死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