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似有数人穿梭于廊庑厢房,四处搜寻。
裴同衣暗道不好,箭步跃出墙头。
二人所在为后院偏门的一处墙角,临着一条狭长的小巷,骊马此刻安然无恙地立在巷口,正咬着蹄上的草编子。
冬青茂密,一截青圭衣角透过错落的枝条,已然闯入观弥的视线。
然而此人看上去没有探查之意,只趋步直行至主屋前,甚至没有注意到墙边两行浅浅的脚印。
裴同衣扯了扯她的裙带,“你在做什么?快走!”
观弥伏低身子,将一条腿放下,半踩在他肩头。
有佩剑的侍卫执炬鱼贯而入,那人停下在门上摸索的动作,朝着她看不到的某处躬身作揖:“大人,这里便是朱丕生前寝屋。”
观弥一滞。
那着青圭色的中年郎身份不明,可这些侍卫腰间的乌革带她在上京见过;这以菱形暗纹为底、六道细薄铜脊半嵌的乌革带,是皇城司的人常佩的。
还有几人静立于角门下,迟迟不入内,居首者眼芒似鹰,打量着四周,俨然一副大理寺司直外出查案的做派。
这些人此刻都向着她看不见的一人,那中年郎口中的“大人”。
观弥伸出手,想将树丛拨开些。
“秦筝,”略带怒意的声音传来,打断她的动作,“你再不走,我走了。”
“里面是监察使,你知道吗?”
她轻声道。
脚下的人身子一晃,旋即又将她稳稳托住。裴同衣的反应,不似知晓监察使今日会到昭城。
上京距此千里,新上任的朝官沿途要路过众多州县,可这些州县的官吏无一人向陆氏提前报信。
陆氏这臣,竟做得有几分像孤臣。
火杖将众人的影子拉得纤长,明焰在金与赤之间诡谲变幻,被照到的白雪好似化为了齑粉,粒粒透着晶莹的橙光,顷刻便要散入夜色,散入这炬火也撕咬不开的夜色。
观弥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的梦境,这火燃得太旺,朱宅会不会像梦中的宫殿一样被烧成灰烬?
“别怕,”裴同衣的声音沉稳,“我们走。”
观弥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下方。
裴同衣撑着她,勉强抬起头与她对视。他似乎将这一眼视作了她的许可,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一抹浅笑,而后扶着她的腿缓缓下蹲。
可她不曾放开指间的那枝冬青。
监察使就站在树下,只要她弄出一点动静,他便会抬头,那些侍卫便会发现她。
她是大隐寺的观弥,不是秦筝。
在从墙头滑落前,观弥狠狠地折断了那枝冬青。
树下的人猛地回头,目光捉见墙头转瞬即逝的乌发,厉声下令:“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