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暂时没去想那些细作,只暗自琢磨着北狄怎会有闲心杀进州狱里去。
州狱有狱吏层层把守,方圆几里又不近粮库和柜坊。
裴同衣似看出观弥所思,唇角微勾,“人言‘哀兵必胜’,殊不知,将死之人若得一线希冀,拼杀起来,以一当十。”
“所以那些囚犯被你们放了出来,”观弥找到关键之处,“那活下来的人如何处置?他们甘愿为将军所用,将军定是先有许诺。”
她粗略一计,自元临元年帝封陆归明为定国侯,令守岐北起,后梁与北狄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二十几次。倘若每逢战役,陆氏以兵力虚乏为由打开州狱里的镣铐,再将那些活下来人收入囊中,经年累月,养成一支上万人的暗军不是难事。
裴同衣神情有些不自然,“哪会有活下来的?两军交接,最前面的,九成都做了人盾。”
他虽是这么说,但观弥还是留了心。
为防有冤假错案,后梁实行“录囚”制度,朝廷会定期派官员巡检州狱,复核案件。
若真如裴同衣所言,放出去的囚犯一个不剩,那么朝中来的人,不应该对着冷清的州狱、目瞪口呆么!
可自己在上京这么些年,倒还从未听闻朝堂上对在岐北关押着的囚犯有疑议。
衙门的差役俸给多由地方自负,岐北三州因处边陲,流寇、山匪和行商盘根错节,故州狱的开支比别处高些,由朝廷拨付。
观弥思至此处,眸中暗流涌动。
陆氏将囚犯送到北狄刀下,何尝不算是一种变相的“清理”?如此,本该喂进州狱的粮便能被省下来,用在其他地方。
她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怎未再争取一下,让陆澄把自己关进州狱?
几不可闻的,观弥叹了一口气。
裴同衣忽而凑近,颇有几分自得,“你怎么不问,那些藏在官府里的细作是怎么死的?”
“我正要问。”
“城中一乱,他们自己就藏不住了。”
裴同衣嗤笑,“上赶着给自己的郎主传信,生怕死前不能再咬陆氏一口。”
“被我抓住,我自然都杀了。”
他说此话时,周遭皆起森寒之气,一股鲜红的血顺臂膀蜿蜒流下。
观弥急促吸了口气,“我去唤医官。”
她才转身,“啪”一声,有冰凉而坚硬的东西绕住手腕。
帐外,有人轻咳两声,唤道:“裴将军!”
裴同衣埋头,仔细锁好镣链,“娘子现下仍是啸潜营待审之人,还是不要四处走动为好。”
*
徐真提着木匣入帐,一眼便瞧见昨夜昏迷不醒的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后。他看不见观弥背于身后的双手实则被镣链拷着,颔首致意时,笑得温和,眼纹愈深。
“裴小娘子看上去好了许多,徐某昨日还有些担心,小娘子的身子骨受不住营里的药。”
观弥讶于他对自己的称呼,正欲开口言谢,里间半卧在榻上的人幽幽出声,竟耍起无赖:“徐伯,你莫要理她……”
“她武功厉害得很,一掌能将人劈开。”
观弥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