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笨蛋（第1页）

“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说”，少女率先开口，并不客套，他让佣人们都退下。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们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他微微蹙眉，毫不迟疑。

“那你为什么救我?”

“相识一场，举手之劳，如果让你误会了，我道歉。”他将目光落得很远。

“那……如果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她纠结了一下，有些羞涩地开口。

他敛了神情，有些严肃，有些愠怒，“尔雅，是不是我母亲和你说了什么，我说过，不需要”

“没有，我是认真的，不是同情，不是愧疚，是真的喜欢，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别喜欢我”他声音晦涩

“为什么？”

他有些烦躁，她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回去吧，以后都不要来了”

“不要，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少女很执拗

他表情很痛苦，但还是摸索着把刚刚放下的衣服掀开，在胸口下方比了比，“为什么你看不见吗，你知道瘫痪是什么吗。我的身体，从这里以下就没有感觉了，不止是站不起来了。如你所见，我现在挂着临时尿袋和便袋，这不是暂时的。就算我康复了，我的大小便仍然会……失禁，而且我或许还不能……和你有孩子”

他顿了顿，而后自嘲一笑，“其他的，你也看见了，我的眼睛看不见；我的手，背愈合之后会有可怖的瘢痕。尔雅，你还小，不要一意孤行。”

尔雅有些惊讶，她以为瘫痪仅仅是让林知远站不起来，“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别承诺，求你。回去吧，让阿诚送你”他空茫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他的身体，令最亲近的人恶心，他知道在一起意味着坦诚相见。

“林知远，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我吗，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尔雅气急了，愤愤离开。

“知远，她生气了，不让我送”

“嗯，无妨，走不丢的”

“尔雅很好，对你很真心，其实你可以试着接受她，或许没那么糟”他记得那个少年失禁后，看着母亲跑进卫生间呕吐眼里的灰败和痛色，他那时只能笨拙地安慰他，夫人只是还不适应。

“阿诚，我相信她，但我现在这样子，琐事处处依赖他人，她不懂，但我不能，我不想她日日禁锢在我身边”

尔雅坐着公交车回到家，接到了林知远的电话，大概是问她到家了没有，之后便匆匆挂了电话。还学会挂电话了，我又不会吃了你，尔雅腹诽。

那日之后，尔雅几乎每次放学就在家熬好粥给林知远送去，有时是皮蛋瘦肉，有时是玉米排骨有时是清淡的小米粥。李婶说，她做的粥，他总要多喝一些。开始的几天，他刚取掉了胃部的造瘘口，吃进去的粥不过半小时都尽数吐出来，佣人帮他漱口后，他还会再吃一些进去。佣人问他，他面上浮现浅浅的微笑，答道：“要快点好起来”

她每次去，总要提前问李婶，知远母亲在不在，方便她假公济私。上一世为季扬练的手艺在这一世派上了用场，饶是季扬喜欢挑她的刺，也对她做饭的手艺没有挑剔过。

他更努力的做复建，希望把自己修得更完整一点。眼前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视线，眼药水滴进眼睛的时候，有种似曾相识的灼烧感，要生生在眼睛里停留5分钟。他觉得痛，有时会命佣人偷偷倒掉，自从那个女孩向他表明心意后，他一次也没有倒掉过，快好起来吧，世界真的很美好，他对自己说。

他最近开始做手部康复训练了，皮肉还没有完全好，有些痛，但比起清创来算不了什么，医生说这个时候效果最好。他打电话让尔雅不要再来，第二天真就把她关在了外面，一个是怕她看到又要掉泪，每次她的眼泪都狠狠烫伤他的心。另一个是，他不能评估自己身体状况前不会让她有多余的想法。

很快，林知远出院了，医生说，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在家换药就行，造瘘袋的撤离让他如获新生。轮椅真是个好东西，不用让他像瞎子一样摸索。只是暂时不能带腰托，他的身体无意识就会滑下去，显得很不精神。

曾经他痛恨瘫痪的双腿，现在他失明了，手也没有力气，他觉得只瘫痪也还不错，人总是对失去的东西有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