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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春雨(第2页)

轮到韦姻儿愣住。

“那您蹙什么眉呢,两根眉毛都快扭在一起了。”

“……”

“小满,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要拆我台啊!”

***

回到奉玉楼,关上房门才卸下劲来,两只胳膊酸沉得发涨。接过小满倒的茶水一口饮下,坐着歇上片刻才回过劲来。

小满垂眼看向她湿哒哒的裙摆,语气中有几分为难:“姑娘,快换件衣裳吧,染上风寒可怎么办?本来姑娘身子就不大好。”

韦姻儿先是摇摇头,颇为无奈地站起身,重新携起琵琶。

“她们本就是想着法子磋磨人,若是见我神采奕奕的,怎会善罢甘休呢。”

说罢往晞华娘子住的玉润堂去了。

只是她刚及门前,还没来得及推门而入,两道婉转的娇笑打趣声从屋内传出。

“你让她去替你修琴路上还不许经丫鬟的手?下雨天这可有的受了呀。”说这话的人笑嘻嘻的,一听便是云梦娘子的声音,她同晞华最是交好,依韦姻儿来看只能用“狼狈为奸”来概括。

韦姻儿暗自咬牙,止步停在原地听墙角。

“不然等那个小蹄子挂上牌子还不得爬到我头上?谁让她当初选什么不好,偏偏要弹琵琶与我撞上。”晞华一边说着,嗑瓜子的响动也清晰可闻。

“生的一副狐媚子相,惯会使些勾引男人的把戏,瞧着便讨人嫌。”

这番话听得韦姻儿不觉暗自发笑,指甲嵌入掌心掐出一个个白色月牙,她竟不知什么时候做出过如旁人所说的事情。这些年,对于莫名其妙献殷勤的男人她是有多远躲多远,也都一一表明了婉拒的态度,难不成那些受到如负担般的情意也是她的错吗?同为女子,这样的话从她们口中说出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退后两步,故意弄出些动静,这才上前叩了叩门。

“娘子的琴已修好带回来了。”韦姻儿进门将琵琶置入琴架,这才转过脸向二人点头问好。

“真是有劳妹妹了,专门让你跑这么一趟我这做姐姐的心里也不好受,实在是这琴名贵,客人又催得紧要听曲子。”

唏华拿捏着腔调,笑容甜腻腻堆了满脸,又握起韦姻儿的手,故作讶道:“妹妹这手怎的这样凉?”

“无妨,别耽搁娘子的要紧事才是。”韦姻儿唇边笑意轻浅,实在无心配她再演这出姐妹情深的戏码,微不可察地借机抽出手,点了下头算是与二人作别。

“既然琴修好了,花朝会上就盼娘子能夺得头筹了。”

头筹自然不是唏华能拿到的,楼里有惊才绝艳的花魁娘子,技艺皆在众人之上,只是唏华向来心气高戾气重,说出来也只是为了故意杀一杀她的威风。

果然唏华耐不住气性,她还未走远便听见唏华冷哼一声:“这个小蹄子真是越发轻狂了。”

再后面的话她也并不想听见,脚下加快回到自己房里换过寝衣躺下了。

榻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褥子,挨着身子温暖又软乎,韦姻儿长长舒了口气,被面盖过脸颊,眼泪如串珠线般往下淌,细细的、凉凉的。

她知道晞华和云梦向来不怎么喜欢她,可亲耳听着那些话还是心中难受。真想撕破脸皮同她们大吵一架,又不敢轻易得罪于人,她还没有挂牌子,不像那些在贵客面前露脸过的娘子们那样身后有势力帮衬。

“姑娘,姜汤,姜汤来了——”

小满端碗立在床边,韦姻儿听到动静轻声吸了吸鼻子,扭身把脸埋进被子里。方才哭过一场,这时说话瓮声瓮气的:“不喝不喝,我讨厌姜味。”

“琴行少东家的姜汤愿意喝,我煮的就不要,姑娘怎么还分个厚此薄彼呢。”小满好声好气地说着,许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哭腔,一边央着一边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好姑娘,你便喝两口,要是真病倒了那些牛鬼蛇神不就更得意了?”

这话激得韦姻儿蓦的一下坐起身,端起碗捏起鼻子往下咽,喝完含了颗蜜饯压去姜味,有些含糊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喝,但人家(顾玉堂)都那样说了,不喝显得怪不领情的。”

小满从韦姻儿刚进奉玉楼时便跟在身边,那时她刚过完十岁生辰,因父亲获罪被充为官奴辗转至此。而小满呢也是个苦命人,本就贫苦,她娘生下弟弟后大出血撒手人寰,爹爹过几年得了痨病没了,她在舅舅家吃不饱、穿不暖,卖给人牙子换口粮,转经几手被送去奉玉楼当烧火丫头。

自从跟了韦姻儿后日子才好过些,教她读书认字,主仆二人相依为命熬过一年又一年。如今偎在一处讲着小话,温馨而平常。

隔了几日听说楼里散了新消息,规定不许再代修琴,报修乐器都得登清楚来人姓名。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晞华那边连着有一段时间都没再找过她麻烦,她也乐得清闲。

虽然韦姻儿隐隐约约觉得这事同顾玉堂脱不开关系,又经不起细想,也许大抵是她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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