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望着她手中那枚价值连城的玉佩,喉结滚动,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着,山风卷过鸟鸣啁啾,却还是化不开这里浓重的寂寥。
最终裴衍还是沉默着收回了玉佩,姜如一离去的身影在他视线内变得愈来愈看不清,最终彻底消失在山林间,暖玉触手生温,依稀还残留着少女指尖的温度。
背靠在树干下的裴衍目光依旧冷淡疏离,他与自己名义上的这位未婚妻子未曾见过一面,这纸婚约说到底也不过是场彻头彻尾的利益交换,如今姜家蒙难,解除了倒也算顺理成章。
只是……在他得知丞相府惨遭血洗之时,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蛰伏京城的清查计划,亲自出马去追捕幕后凶手,这才不慎被歹人暗算重伤于此。
风过林梢,带起几片嫩绿的青梅枝叶,落在男子染血的衣襟上,裴衍摩挲着手中逐渐升温的玉佩,忽地低笑出声。
也罢,这姻缘二字,从来都不是一纸婚书能定乾坤的,待自己养好伤势,这同姜如一未完的缘分,自当重新算起。
……
在采摘了足够数量的青梅果实后,姜如一借靠着一行进京做营生的生意人车马,顺利抵达了京城内的那家店铺。
原身本就在外地长大,归京不久家中便骤逢变故,能认出她相府嫡女身份的人自是寥寥,因此姜如一并不担心会被仇家追杀。
她也正可借此机会隐姓埋名,于京城徐徐图之,这首富之位要争,灭门之仇更要报,这世间,岂有让满手血腥的贼子在外逍遥的道理?
【宿主为何要解除同裴衍的婚约,我严格分析过,认为他可以给您提供很多经营方面的助力。】
系统无机质的机械电子音在姜如一踏入店铺后悠悠响起。
姜如一目光扫视过店内的陈设布局,漫不经心地回复道:“我与他之间并无感情,不过是场封建时代的包办婚姻罢了,本姑娘可不愿让这薄薄的一张纸契给困住自由。”
系统闻言便再无声响,它终究还是无法理解姜如一口中的自由究竟为何物。
“这都是谁家的青果子,不长眼给老娘撒了一地?!”
外边忽地传来女人粗犷响亮的骂街声,直穿透了整个店铺,姜如一浑身一激灵,忙循声望去。
焦婶骂骂咧咧从隔壁茶水铺走来,叉着腰冲姜如一呵斥道:“做生意咋还有个懒骨头,这些个果子都滚去我那里了,信不信我给你全踩烂咯!”
姜如一这才想起,那一大筐的青梅尚且还被自己随意搁置在门外呢,她忙不迭地赔笑上前,手脚利索地拾捡着滚落一地的青梅:“实在对不住啊婶子,是我一时疏忽。”
“咋的,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是这家店里管事的?”焦婶挑剔的目光不住地在姜如一身上来回转。
“正是呢婶子,我也是刚盘下铺子没多久,论做生意还是个睁眼瞎,日后还望婶子多多提点才是。”
姜如一自小就惯会哄长辈欢心,一张小嘴真是抹了蜜般的甜。
焦婶对这段说辞很是受用,态度逐渐缓和起来,竟也走过去帮着拾了几颗远处的果子,姜如一便趁热打铁问道:“婶子,不知在这京城里开店铺,得先做哪些准备?”
“官府公文倒是不着急,日后慢慢磨就行,这最要紧的,是得征得咱们韩大会长的同意,你才能把店合规矩地开起来。”焦婶从衣兜里摸出一把瓜子,边嗑边缓缓道来。
姜如一好奇地凑近几分:“这韩大会长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人人都要听他的?”
“你竟不知韩大会长?啧啧,果然是个黄毛丫头!”焦婶嫌弃地瞥了姜如一几眼,只见对方乖巧歪着头眨眼,直看的她心里软软的,连语气都不自觉变柔和起来:
“他是咱们京城的商会会长,背后可是有大官撑腰的,但凡有人要来此做生意,都需从他手中领到经营玉牌,否则便是违律!”
姜如一恍然大悟,又装乖撒娇地向焦婶打听到了更多的注意细节后,就步履匆匆地前去韩会长所在的云水谣拜访。
云水谣内雕梁画栋,奢靡非常,缠绵悱恻的歌谣声伴着阵阵熏香自雅阁内飘出。
韩广全靠坐在金丝软椅上,慢条斯理地撇着茶碗边缘浮起的茶沫,在晾了姜如一整整一个时辰后,才戏谑开口道:“你个小女娃不在家中乖乖待嫁,跑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生意?”
“你且瞧瞧这条大街上的铺子,能有几家是女人做主的?要我说啊,你们女人家在院里相夫教子才是正途,何须来做不符合自己身份之事呢?”
韩广全言语中满是不屑和鄙夷,全程都未曾施舍给阶下候着的姜如一一个眼神。
姜如一冷眼瞧着,心中自然是极度不爽——这世间何时规定了女子不能经商?不过尽是些迂腐刻板的封建思想罢了!
只是如今自己尚且有求于他,还不能在这紧要关头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