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第2章 回忆（第1页）

姜楠是合肥某所大学的2021届本科在读生，学校每到冬天便会早早地开暖气。按照往年的情形，她着实是没有必要为扛过这次严寒的冬天做过多心理建设的。

可是，她现在所能切实感受到的只有让人无法接受的刺骨寒冷和看不到边际的黑暗。

姜楠记得她正准备给周锦生捐献骨髓，动员针很疼。她还记得，她向陈初十要了个承诺，只要能把周锦生救回来，他们就解除婚约。陈初十当时的脸色很难看，可是她还是答应了。姜楠以为她会失去陈初十这个朋友，可是她赌赢了，在陈初十眼里，她和周锦生一样重要。

这个认知让姜楠很开心。

四天的动员针也不过一眨眼，似乎一切的进展都顺理成章，很顺利地来到第五天。这天，周锦生被早早地推进手术室。

姜楠打了局麻，然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大清楚了，就像喝醉了断片一样。隐约中听见有人说，你不是要跟周锦生在一起吗，我都答应你了——

这语气好像是陈初十，她在害怕什么。

等再次有意识，姜楠觉得自己应该是躺在手术台上，这里实在是太冷了。五脏六腑却仿佛被烈焰烤着。灼热、痛苦，好像要将人生生撕裂开来。她能感受到有护士在给她注射麻醉剂，一针下去，一点都不疼。她有些感叹，这位护士的经验很足，只是脑袋有点晕。一些事情走马观花般在她眼前闪过，她突然就有些累了。

可是，她快要如愿以偿了。

这样一想，姜楠又有些雀跃，救命之恩，周锦生会和她在一起的。周锦生是她放在心底的、最重要的人了。当然，她也希望能得到陈初十的祝福，毕竟陈初十是她最好的朋友。

姜楠在意识混沌中，不知怎得，又想起了从前。

那段压抑痛苦，她想逃离却被死死困在其中不得解脱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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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楠不叫姜楠，她叫姜怀瑜。

姜昀成是姜楠的父亲，他是家里的老大，但不如弟弟得父母疼爱，在外打拼遇见了秦舒意，杭州秦家最受宠的小女儿。

秦家对孩子的教育比较开明，没有联姻这一说法，但多多少少还是要考虑资源方面的问题。幸好，姜昀成不止有一副过得去的样貌，更有无尽的妙思和去闯的勇气。

婚后，秦舒意凭借过人的眼力，投资了一系列产品，预测了电池半导体行业的兴起，顺从发展大势，利用秦家的资源开了个小公司，而姜昀成主要负责公司的核心技术部分。

姜怀瑜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见证了姜父姜母相爱的那些年。她是这一辈唯一一个女孩，受尽了外祖父、舅舅、和父母的宠爱。

直到她七岁生日那天，姜昀成和秦舒意出车祸去世。

—

姜楠感觉自己好像走在记忆长廊，旁边挂着无数块幕布，这条走廊不长，或许是因为来时路以及去路均被雾气遮盖住了。幕布上同时投影她各阶段的人生经历。她看到了自己降生的场景，伸出手，有些惊奇地发现自己能穿透这层像水一样的幕布。

姜楠再次看到了父母，她欣喜若狂，跑过去，紧紧攥住姜母的衣摆：“爸爸妈妈，我是姜怀瑜，是你们的小瑜啊。”一切都是那么鲜活，父母的身躯是温热的，她甚至能感触到皮肤下的血管的跳动。那么多年过去了，姜楠以为她该忘了父母的样子，可是没有。

“是楠楠呀，看这是你妹妹。”

“她叫姜怀瑜，怀瑜，怀瑜，好听吧？”

“她不是，我才是怀瑜呀——”

一切都消失了，如镜中花水中月。姜楠的意识重新堕入黑暗。不知在雾气中漂浮了多久，她再次来到了那个走廊——这里只有一张水幕了。

她按照上次的方式进入，这时，姜怀瑜已经三岁了。

姜楠意识到，在这里，不能说出现实世界中的事，否则就会触发这里的禁忌，一切都将成为泡影。这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是个外来者。

在这里，她只是姜怀瑜的姐姐，叫姜楠，别人也不能看不到她。姜父姜母也好像出现逻辑混乱似的，或是早已经被人设定好了程序，没有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他们在潜意识里都接受了她的存在。

姜楠陪着小姜怀瑜在家人的呵护下慢慢长大，直到她七岁生日那年，变故如期发生。

“楠楠，妈妈公司突然有事，可能要去看一下，你跟爸爸在家好好照看小瑜，知道我去上班了，她肯定要闹脾气。”秦舒意嘴里带着轻轻的责怪意味，眼里的宠溺却昭示出隐瞒不住的爱意。

“妈妈可以不去吗，我想要爸爸妈妈今天全程陪着我和妹妹。”姜楠笨拙地学着以前撅嘴，难得表露出小女孩儿的神态。

姜昀成有些稀奇，乐呵呵地没个正经：“楠楠今天怎么了，有点反常呐。”

话音甫一落下，姜楠发现自己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

“这不对啊，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不该是这样的，我能改写结局的！！”

她有些癫狂，明明都已经重新来过了，为什么一切还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为什么她不能改变这一切呢？

她大步冲向院门，想跟姜母一同离开，仓促间看见水波形的球形慢慢笼罩住这栋房子，她好像被困在这里，与世隔绝。

微风轻轻拂过秋千架上的藤蔓，后院里的玫瑰开的绚丽，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都要早得多。

姜楠浑身冷得发抖，她躲在水缸后，一个小时候玩躲猫猫总偏爱的地方，她等着爸爸妈妈像往常一样牵着她走出那里。

直到云层渐渐被染成橘红色，天空捎带上几缕暗芒，姜楠的腿已经麻到没有知觉，也没人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笑着叫她心肝儿，她眼睁睁看着故事走向既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