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闻言,神色稍霁,连忙招呼二房媳妇进来,一脸慈爱:“都说了不必日日来看我这老婆子。”
“听闻昨日婆母身子不爽,儿媳特来探望。”二婶母快步上前,左右端详一番,关切道,“李大夫已嘱咐需安心调养,怎的还是动了怒?”
不提还好,一提之下,老夫人怒气又起,瞥了一眼叶湘怡,道:“俞风昨日竟发卖了我房中的两个老人,你那屋不也赶出去一个?那孙婆子服侍我近四十年,说赶便赶,教我如何不气!”
二婶母连忙拉起老夫人的手,宽慰道:“奴才终究是奴才,俞风近两年行事愈发沉稳,既然是他要赶走,定是犯了大错。”她瞥了一眼叶湘怡,又道,“昨日湘怡也在场,究竟是何事让俞风如此大动干戈?”
叶湘怡面色微沉,温声道:“二婶说的是那几个在背后议论主子的婆子?想必祖母还不知,昨日归宁回来,夫君便见三人聚在一起私议主家私事。”
她将粥碗轻轻置于老夫人面前,语气平和:“孙媳虽觉此事小,但若在外头也如此口无遮拦,旁人该如何看待裴家的规矩?”
“不过,孙媳又想,我裴家家规森严,尤其是祖母身边的嬷嬷,皆由祖母一手调教,定然不敢如此。果然,夫君细细拷问,乃是二婶母房中新买的粗使婆子不知规矩,引两位老嬷嬷吃酒赌钱,这才酒后失言。”
叶湘怡抬眼,继续道:“两位老嬷嬷服侍祖母多年,劳苦功高,自然不能随意发卖。但昨日之事,既吃酒赌钱,又议论主家,夫君这才数错并罚。那粗使婆子自然是被发卖,两位老嬷嬷按家规罚过,夜里送去庄子上,一是反思错处,二是就地养老。”
见老夫人神色迟疑,叶湘怡乘胜追击:“昨日祖母在院中大发脾气,按理孙媳不应知晓,但今早便在一些爱传话的仆从嘴里听得此事。祖母,试问以后侍奉夫君的下人,若也敢如此传话,将裴家竞争皇茶的方案走漏出去,又该如何应对?”
老夫人神色一凛,彻底清醒:“风儿做得对!便叫那两个老东西在庄子上好好反省。你往后房中买人也多注意些。”
二婶母笑眯眯应下,转头关切道:“还不知叶老爷身体如何,叶家之事有无新进展?贴补家用的银子可还够用?”
叶湘怡笑容乖觉,心中却冷笑连连。
这位圆脸婶母看似一团和气,话里却处处带刺。这话分明是在提醒老夫人,她昨日可是直接带走了家中账面上全部现银,整整三十万两补贴家用。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微妙。
老夫人冷哼一声,裴俞风既已解释,她便不再多言。
只是,这确实是她最不喜叶湘怡的一点。她裴家自是病不缺钱,但自古嫁娶讲究门当户对,叶湘怡嫁给她孙儿,本就是高攀,更不要说叶家如今一地鸡毛。
叶湘怡不慌不忙地给老夫人布菜:“多谢二婶关心,家父已经大好,叶家茶园定能渡过难关。往后每年能给裴家多供三成营收,两家本就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哼,说得好听。”老夫人打断她,到底没再追究。
裴家财大气粗,这白银也不过是一季货款,是以裴老夫人不甚在意。
新一季春茶正在采摘,上市后便是流水的银子进账。
虽然因此不悦叶湘怡,也并未过多追究,孙儿喜欢,那便随他。
只不过也不知道这娇娇柔柔的小兔儿怎么入了她那孙儿的眼。
一顿早膳,吃得硝烟弥漫。
临了,叶湘怡也不准备多待,却不巧王管家请求面见老夫人,言在主院没找到叶湘怡,眼下有事请教。
“夫人,这个月的月钱已经拖了几日未发。”王德全欲言又止。
叶湘怡轻叹一声,心中暗道:怕什么便来什么。
账面无钱,拿什么给下人发月钱?
老夫人放下碗筷,急言令色:“玉棠,这是怎么回事?”
自从裴俞风父母过世,裴老夫人便亲自掌管内宅开支。这两年裴老夫人年岁渐长,裴俞风又一直未娶,掌家大权便交到了二房夫人孙玉棠手中。昨日裴俞风大手一挥,将管家大权从二婶母手中要了回来,二婶母岂能不急?
叶湘怡见二婶母跪了下去,语气忐忑:“本是每月十五发月钱,当时俞风先是拿走了家中三千两去拜见了亲家公,随后又是筹办婚礼,又是一大笔开销,昨日湘怡回门又统共从账上支出三十万的现银,账上实在吃紧,玉棠实在是不能凭空变出银钱,只好一直拖着。”
二婶母停顿半晌,又补充道:“而且昨日,家主已经把管家钥匙从媳妇手里拿走,玉棠现在已经不管家了啊!”
“啪——”
一声闷响,老夫人重重拍响身侧矮桌。
叶湘怡应声跪下:“祖母息怒。”
“婆母莫要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