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那卢家祖母再厉害,还能管得这风动、幡动,还是孙儿的心动不成?”
“都是男子,谁也别说谁,换了是你,还指不定怎样呢?”
李艺忽而想道:“这卢家小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难道一辈子养在卢府不成?”
“听说,那些上门去说亲的,一开始简直要踏破门槛,结果全都让卢大人给拒了。“
“对,我也听说了,那拒亲理由极其荒唐,什么胖了瘦了、黑了白了,性格粗了、细了。文的说柔弱了,武的又说粗鲁了……后来不是传出了这’父女情’么。如今啊,应该也没什么人上门了。”
“传得神乎其神的,可京中真正见过真容的也没几个,谁见过?你们见过吗?说不定是怎么吹起的假风呢,怕是知道盛名难副,这才找些无稽的理由推了。”
这些人正自说得热闹,没防备那卢二公子已经出来了。周冶却看见了,不由眼梢挂着,果见那小姐轻移莲步,出得门来。
恰此时,一阵风起,帷帽上的轻纱随风掀开一角,正好落入他眼中。
那小姐竟也机敏,当即察觉了楼上的目光,往这边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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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冶忙收回了目光。但就在那惊鸿一瞥间,他脑中竟有一瞬的空白,忘了她是那人人嘲谤议论的“卢家养女”。
旁边几人浑然未觉,仍在掰扯。
“她一直深居简出,少与京中贵女来往,大约也有几分自知之明。”
“要是不美,那卢……某,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自毁声名?”
“再瞅瞅刚才卢二公子那样!他瞎啊?”
“寻常深闺女子,不让人瞧倒也罢了。可她那样的……还如此这般,未免太过做作。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周冶突然出声:“她若是不遮面,大方示人,世人少不得也要说她厚颜无耻,招摇过市。可见,都是人心中成见,与她怎么做并无关系。”
李艺奇道:“嘿——我说元亨,你怎么替她说起话来了?”
周冶端起酒杯,笑笑:“如果我说,我方才看见她了,并不像传闻所言,你们信吗?”
她那一眼扫过来,他虽已回撤目光,却已然抓住了那眼神中的一缕冷冽。
浮花浪蕊,断没有那种眼神。她们的眼神有冰冷,有狠厉,有泼辣,但惟独不会有她那种冰冷之外的干净、清冽与坚硬的质地。
听了周冶这句话,一桌人默了一瞬,随即齐齐大笑了起来。
“你就吹吧!”
“瞧他那一本正经的装相!能耐了!”
周冶眉毛一挑,笑了:“这都被你们看出来了!”
李艺当即端酒要罚,一群人笑闹作一团。
而周冶的目光,却从那觥筹交错间,望向那长街上远去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