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不速之客（第2页）

当年，他是亲眼看他被打了个臭死，在血污泥涂中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哪里还能活？

可他知道，高升素日是个记人面貌的好手，决计不会弄错，着恼道：“叫人赶走就是！又何必来报？今日上门，定是故意来找晦气，还要请他进来喝茶不成？”

高升闻言面露难色，显然是说中了。曾怀义气得拿起茶杯就要掷出去，又怕宾客听见，狠狠地摔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一椅。

他压低声音，指着鼻子骂道：“你是办老了事的，怎么今日倒糊涂了？还不赶紧叫几个人去，从后门撵出去！千万别让人瞧见了，闹出什么笑话来。”

*

“老爷莫急，小的岂能不知？原是立刻就要着人赶走的。可他拿出张帖子来，小的不敢不请进来。”

“帖子？他不过一介商贾，又早倾家荡产，连个奴才都不如……”

“老爷可知，他递的是谁家的帖子？”高升郑重地道，“是中书令大人府上！”

“什么？！”曾怀义一时也愣住了，“他……怎么可能？”

“小的再三看了，是卢府没错。正所谓，打狗还需看主人……小的只得来报老爷。”

曾怀义瞳孔犹震，万不敢信，却又清楚，便是借他樊仲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拿卢家的帖子招摇撞骗，忙又看向高升。

高升忙道：“小的已将他延请入内，避着人，好生看着了。”

攀上了卢家，再低贱的商贾、奴才，到了官宦之家也是座上之宾。

曾怀义这才稍稍放了心，心道，他果真搭上了卢家，不忙着去升官发财，今日又来做甚。山长路远的，难道就为了来抖抖威风？

“来者不善！”

曾怀义转念又想，他好歹是朝上挂过号的人，即便是卢大人亲至，也不会不明不白就将他如何，总有个说头。

想定了，他一抬手：“走，且让我会会他去。”

***

待走入偏院大门，曾怀义远远就见厅上坐着个干瘦的男人，正气定神闲地喝茶，脚步不由滞了一瞬，也亏得高升能认出来——那人全不是当年久食肥甘的浑圆模样，倒像新鲜的果子，经了年，瘪成了干。

但先知道了是谁，再瞧那张脸，确是他无疑，心下却又更疑惑了：瞧他这形容大变的样子，分明饱经磋磨，怎么又攀得上卢府那棵大树？

再一看，门口静候的婆子小厮，都甚有气派。樊仲荣一旁侍立的两个丫鬟，仿佛也气度不凡。这些人，哪是他这种商贾之流能调教出来的？

那卢府的帖子，只怕是真。不由又想，有这些人在，他今日到底是为自己而来，还是替卢府办事？曾怀义倒有点吃不准了。于是，本来挺直的脊梁，不由放软了些；本来做出的强硬姿态，改添了几分谦恭。

樊仲荣早听得外面的脚步声，却继续呷着手中的茶，直待曾怀义进了堂，先开口叫了贤弟，方从茶杯上一掀眼皮，悠悠地放下茶杯，慢慢地站起身来。

“怀义兄，多年不见，风光更胜从前。为弟给您道喜了！”樊仲荣说着，作势要拜。

曾怀义早堆笑紧走了几步上去，亲热地扶住了：“贤弟这见的什么外？我们兄弟之间，不要讲这些虚礼才是。”

“官、民，毕竟有别。”那樊仲荣却也不坚持，就势坐下了。

*

两人各怀鬼胎地叙阔一番。曾怀义看着樊仲荣的脸色，笑问：“不知贤弟此番到绥陵……却是为何？”

樊仲荣笑道：“愚弟近日凑巧路过明州，闻怀义兄高升大喜，岂有不来相贺之理？

偶然向一位贵人说起。不料，贵人竟说，与怀义兄也有些缘故，便拿了帖子，让我代为道声喜。这就……更少不得跑这一趟了。”

“不知是卢府哪位贵人？”曾怀义仍堆笑道，“不瞒贤弟，说来，卢府于我也有大恩义，正思不能酬报。”

那卢家既与他有恩义，又有卢府这些下人看着，樊仲荣自然也不能肆意妄为。

樊仲荣道：“正是卢家的一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