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眼一闭,日子不就这么过呗。
成婚前两年,他们也确实算是琴瑟和鸣。
有着过去近十年相处时光的铺垫,两人很清楚对方的追求和志向,也很了解对方的为人,所以十分放心地放彼此大胆去搞自己的事业。
事业,对梁椟来说,是锦衣卫的差使,对陶珑来说,是经商。
大齐的民风比之前朝已算开放,对女子在外讨生活一事并未设限,只是旧时的思想根深蒂固,大部分人依然觉得,女人还是安分些,在家相夫教子就好。
很不巧,朱清研就是这样的人。
回到京城不过一年,陶珑的母亲就因病过世。八岁的孩子才从书上读到过“子欲养而亲不待”,就再也看不见自己的母亲。
这个时候,是朱清研接纳了她。
和生母如出一辙的温柔,连将她拥进怀里时轻拍后背的小动作都那么相似,可以说,朱清研就是陶珑的另一个母亲。
所以她怎么舍得让自己的母亲为难?哪怕她很清楚,朱清研即便知道自己出去“抛头露面”也只会嗔怪两句,但陶珑实在不愿做任何让她难过的事。
最后,陶珑只得将自己的满腔“抱负”全都施展在了嫁妆里的几家铺子上。
回想起来,那几年简直就像梦一样,全都笼罩在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里,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经过回忆美化的杜撰,叫陶珑如今只能隔着一道鸿沟与之对望,迈不过去半步。
梦碎于朱清研离世。
迈入婚姻的第三个年头,陶珑迟迟没有身孕,她看得出母亲有些焦虑,但与梁椟实在聚少离多,即便有心,条件也不允许,她只能装聋作哑,也常常在外奔波,以避免与母亲独处时提起此事。
冬日,一个晴朗的午后,陶珑出门去铺子查账,回家时只见自家宅院火光一片,官府的人正在救火。
之后的事她记不清了,据雯芳说,她当时是想冲进去的,但被人拦下,就捞起袖子帮着官兵运水。
朱清研没有葬身火海,但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一口名为儿女的气。
大夫说她呛了太多烟,最多活不过三天。
这三天里,陶珑搞明白了来龙去脉——一伙贼人嚣张至极,直接现身于朱清研面前,将人反锁在屋里,说是梁椟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这是给他的一个教训,而后纵火扬长而去。
朱清研和陶珑都很清楚,梁椟做了锦衣卫,这样的事儿势必会落到自己头上,她们早有心理准备,并不会将一切归咎于梁椟。
可是,直到朱清研合上双眼,梁椟都没出现过。
陶珑独自为母亲操持葬礼,独自接待前来吊唁的梁椟的同僚,独自晕倒在灵堂前。
再独自……
那一瞬间,哪怕知晓这些与梁椟并无直接关联,陶珑也无法控制自己去恨他。
“二娘,母亲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你和阿大都能好好的。若是你二人哪天生了嫌隙……那就和离吧,阿大会同意的。阿大是我的亲儿子,母亲无法苛责他,可你也是我的女儿,母亲同样希望你能快乐。”
整张脸几乎都被烧融化了的女人躺在床上,声音气若游丝,叫起自己两个孩子的小名,依稀还能看出一点昔日的温柔神色。
“二娘,你不要责怪阿大,母亲不怪他,你也不要怪他,好不好?”
陶珑答应了,可是……可是,可是怎么能不怪?
于是,半月后梁椟终于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