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一眼见她万物不及（第2页）

她能感受到男孩愤怒而孤独茫然不知所措。

她艰难的说道：“我看见你前方那条邪恶的路，报仇，然后让自己变成被他人复仇的对象。泯灭，仇恨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那条路就是一个循环，周而复始。

于是她改变了它。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她知道，为了此刻，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女子花了很大的气力看向纪梵狸。

“少年，我等了你三十四年。”

纪梵狸有些吃惊，他稍稍后退些，藏在袖中的匕首紧握不敢有半点松懈，女子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的声音温和带着些许诱导：“你叫什么？”

三十四年？纪梵狸还沉浸在她上一句话中，他抬眼仔细打量着女子，柔柔的灯光下，看的不清楚，隐约里只见她眉梢眼角的重紫显得邪妄非常，袒露的空气中的每一寸肤色都是惨白的，面前的女子一点都不像一个经历四五十年的老人，反而如桃李年华。

纪梵狸移开目光，女人被锁着，并不能给他造成危险，他微微松了口气，“纪梵狸，你呢？”

女子语气中带着窃喜：“你娘亲是叫李杋离吗？”

听到自己娘的名字完整的从陌生人嘴里喊出，纪梵狸神情有些迫切：“您认识我娘？”

女子的眼在灯下深沉如墨，认真到偏执而诡异，殿中不知响起了谁的哀叹，女子声音温软婉转，“我曾对一位夫人说，她以后的孩子都叫杋离，日后相见，我也能认出她他。”

似是话说久了，她急促的咳了几声，穿过胸腔的铁链相互撞击发出声响，女子缓了缓，继而道，“杋杋，我认得你。”

纪梵狸对生父纪笑庸的记忆是空白的，他与纪笑庸仅仅只见过三面，然而就这三次，次次都差点要了他的命。

与纪笑庸的第一次见面，纪梵狸已经记不清是何时了，记住的只有钻心的疼。

每月初，家主纪笑庸都会在夫人屋里用膳，纪梵狸从出生就没见过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人，他满心欢喜的期待着能够给纪笑庸请安，能够悄悄的看一眼他的父亲也知足了。

被纪府的门客撞倒是意料之外，他打碎了送往主母屋里的东西，任凭纪梵狸如何请求，那人都不肯去为他求情。

第一次见面的代价就是即使他娘如何苦苦哀求，他也被断了一根尾指。

第二次见面，记住的只有无尽的羞辱。

有了一次钻心痛的教训，纪梵狸便学会了不再出门，可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因为第一次的见面，让他被纪笑庸想起，纳入了他那肮脏的升官发财计划，一次又一次差点被当做礼物送人。

最后一次，李杋离带着自己从纪府逃离。

三次，都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他和纪笑庸没有讲过一句父子间该讲的话。

但仅仅只是这三面，纪梵狸便能感受到纪笑庸对他异常明显的厌恶，就好像，他不是纪笑庸的孩子，而是什么脏东西。

纪笑庸不喜欢他，所以纪梵狸没有资格读书习武。甚至于名字，也是娘给的。

他曾问李杋离，为什么要给他也取名为梵狸，她说，是外祖母要求的。

纪梵狸时常感叹这世道的不公平，为什么同为纪府的少爷，他却生活的连下人奴隶都不如。每问到这个问题，李杋离都泪流不止，只一个劲的告诉他要怀着一个善良感恩的心，他本就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纪梵狸铭记她的教诲。

娘不告诉他是有苦衷的，纪梵狸心里想着，他需要做一个听话的孩子。

纪梵狸也曾经对纪笑庸抱有过一丝希望的。

那些晦暗如潮的记忆一涌而出，纪梵狸曾满心祈求有人能帮他一把，哪怕坠入深渊，可是没有，他的心在一次次期盼中化为灰烬。

那段童年是黑暗绝望的，他想，如果能逃，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带着李杋离一起逃，他尽力的控制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