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腿处还有一道撕裂的伤痕,裴今遥看见的明黄色是响箭炸开所致,而那枚响箭就被他埋藏在肉中,难怪他们搜身都没有搜出来。
“对自己也这么狠。”丁仵作摇摇头,他从没见过这种人堪比死卫。
裴今遥猜想这枚响箭或许是娄临的最大的后手。
“派人严守密林看有谁靠近。”
暂还不知道娄临到底是让人来接应还是想传递什么消息,便只能出此下策。
裴今遥再去提审伏清风时,发现他低垂着头靠在墙上一动不动,跟他说话也置若罔闻,她上前伸手触碰结果他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已不省人事。
可怜丁仵作那边还没忙完又马不停蹄地赶来这边,一番望闻问切下去才松了一口气。
“毒性轻,还能救活。”
“麻烦丁仵作了。”
裴今遥有些歉意,仵作本就稀少大理寺内也只有三名,一名随少卿出京办事,一名随寺丞办案,剩下的就只有丁仵作一人忙前忙后。
丁仵作叹息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有位徒弟想把她招进来,只是……哎……”他叹息完也不再多说。
“准备一盆冰水来。”
一小狱卒听闻立马就去办了。
剩下几位看守的狱卒站在一旁惴惴不安,今日疏忽大了一个犯人逃了另一个犯人在眼皮子底下服了毒他们都不知。
怕是差事不保啊。
裴今遥没怪罪他们,不是每个犯人都像这两人一样对自己这么狠,不在肉里藏点东西都不敢出门干勾当。
凡事都有第一遭,以后再遇上便有经验了。
伏清风两炷香之后就醒了,醒来后止不住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咳得丝丝见血。毒药灼伤了他的五脏六腑,即便救活也会时常遭受病痛折磨。
“为什么不让我死?”伏清风嗓子也变得沙哑了,“草民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无力辩解悔恨不堪,唯有以死谢罪。”
“哪有这么轻易之事。”裴今遥捡了一干草堆席地而坐在他旁边,“你虐杀多人按律当诛,自裁又怎么够偿还罪孽,你可以死但必须死在律法之下。
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杀了人就自杀那岂不是给我们大理寺平添麻烦,又至律法于何地。”
“我管那些!”
裴今遥闻言又换了副神态,“原是我看错你了,我原以为你是个狂妄至极自傲自负之人,杀了这么多人引得人心惶惶是为了将三年前你家中惨案揭露出来,为家族正名,可你居然半分此想法都没有?”
伏清风双目赤红,嗓子里压抑不住的嘶吼声,他又回想起当年,恨不得将那些人食其肉啖其血寝其皮!
“揭露又如何,何人会信?!何人在意?即便知道也不过很快就会被抛之脑后,还不如狠狠折磨他们!”
副主说得对,没有人能真正体会他的痛苦,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他人过往,真相赤淋淋地揭露在所有人面前,也不过是增添了一桩谈资罢了。
“我信。”
裴今遥说得斩钉截铁,伏清风却不信反而嗤之以鼻。
“我信我在意,大理寺在意,圣上在意。”她并非虚言假意于他,“为官不过是为上排忧解难,为下造福万民。我既负责追查此案便会追查到底,没人不想知道真相。”
“就算没人在意又如何,我宁愿将自己的悲惨过往剖开让世人皆知,谈资又如何?总比让不知情的人提起血仇只感叹他们死得太惨而非死得活该,要来得痛快吧。”
伏清风还未满十六太过年幼,脑海中只灌满了仇恨,有人愿意帮他他就甘愿用一切来交换,别人只需说些什么他便奉为圭臬。
亦如此刻。
他眼中不知何时盈满了泪水,第一次像个符合他年纪的孩子。
“你听说过,明堂吗?”
“……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