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暂时死不掉就行。”
裴今遥向一侧略微偏头,王慕祈上道的附耳过来,就听裴大人小声说着:“把他二人分离得远些,最好彼此连声音都听不到;说了要请人喝茶怎好失信,去让人沏一壶清茶来给那少年。”
“……是!”王慕祈已经可以预见跛脚少年看见茶后会多么暴怒了,还好自己没怎么得罪过裴大人,不会遭此等诛心。
“看紧这二人,不要理会不要审问不要应答,担心娄临醒来逃跑的话就再把他打晕。”
裴今遥又吩咐其他人。
“是!”
*
伏清风以为那个讨人厌的大理寺官员一定会来嘲讽自己,再高高在上地说些自以为是的话,逼供画押什么的。
就像三年前龚云枭那狗官一样!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夜晚,熊熊大火遮天蔽日的浓烟,断绝的丝竹声、被掩盖在县中焰火下的呼救惨叫声。阿娘声声泣血的啼泪阿爹苦苦哀求,愿意献上所有的财宝只求一条生路。他被阿姐死死地压在臭气熏天的海货堆里。
那个如噩梦一般的男人看着他们的惨样哈哈大笑,他带来的衙役们烧杀掳掠,鲜血的腥臭味让他止不住地想吐,那些肮脏的手还在撕扯着大姐姐们的衣裙,发泄着低劣的欲望。卫晖狰狞地掐着云儿姐姐的脖子,看着她快要窒息而亡的样子,露出了恶意的笑容,他咒骂着踢着云儿姐姐的肚子。
一下,一下,再一下。
越来越多的血从云儿姐姐的身下流淌出来……
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滚烫的泪珠夺眶而出,滴落在手掌上却只剩下冰冷。
阿姐说让他逃,一定要逃走,一定要活下去。说完这番话的阿姐却拿着鱼叉冲了出去,她杀了很多人又被很多人杀死。
那之后的他浑浑噩噩,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他游荡在七帛县几日,等来的却只是一张告示。
海寇?
哈哈哈哈哈哈海寇!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只是途经这里的船商!明明几日前县里的居民还笑脸盈盈地跟他们买卖东西!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却被说是大快人心!
无处不在的中伤诬陷像黑暗中的手死死地缠着他,似乎也想将他拖入死亡深渊。他跌跌撞撞地跑,不知日升日落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处何处。直到某日,他误闯进一座亭子,一男子问他,有何所求。
有何所求?
“我想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
“哦,那你愿意用什么来交换?”
交换吗?伏清风跪在地上叩首,他余下的所有时间、他的命、他所有的一切能够被利用的,他都愿意一一奉上。
男子笑着,将一枚黑色的指环放在他的手上。
*
耳房内。
裴今遥将此案中涉及的五件卷宗一同打开放置在桌案上。
“有什么动静吗?”
“没什么其他的。”
每隔一段时间王慕祈和杜衍都会去监牢里跟狱卒打听,娄临中途醒过几次被丁仵作扎住某个穴位又昏睡了过去,伤口也被丁仵作处理了,至少没再汩汩冒血。那跛脚少年只在茶水第一次端上来的时候气得直接摔碎了,他们后面再给他沏了一壶也不再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