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酒气抒发完情绪,裴今遥转身就一头扎进了屋内一侧的小书房。
燃灯、布纸、镇纸、研磨。
清雅的墨味飘散在空气中,这一幕似曾相识。
顾长夜眉头狠狠一挑,三五步就走了过来嗅了嗅那灯烛,这次的墨味就真的是砚台自带的味道而非迷药了。
裴今遥没察觉到他的动作,只慷慨激昂地在宣纸上挥洒笔墨。
她在写檄文,字字句句旨在揭露龚云枭的罪状,控诉他在七帛县为官任上犯下的滔天大罪,怜惜无辜惨死的船商之列。
字字珠玑,情深意切,但凡读了此篇文章怕是无人不感到愤怒悲凉。
只消片刻便一挥而就,裴今遥越写越激动直到落下最后一笔,她伫立良久才叹息一声放下。精神气也被这一篇檄文给吸走了似的,只觉得又累又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床榻趴在了上面。
顾不上洗漱了,她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明日还要跟润行他们一聚,再过两日终于可以休沐了再去看昭月她们唔……好困。”
顾长夜摇摇头不忘帮她收拾。
第二日该上值了,裴今遥睡了个好觉浑身舒爽,恢复了精神抖擞、光风霁月的模样。去大理寺的路上还不忘去前门大街那第七家摊子把昨日两个大馅饼的钱给补上。
方乐正皱着眉头看她写得那篇《讨龚云枭檄文》,脸面从头至尾都板成一块,裴今遥细心发现那脸比往常还要黑上几分。
“这后面怎么没再写了?”他看完后指着那末尾询问。
裴今遥不懂,“这……下官还应再写些什么?”
方乐正眼睛上下将她扫量了遍,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啧”声,管鸿朗还天天在他面前说这裴沅汐如何聪慧正直如何懵懂不知世故云云,真该让他也来看看,这分明是只狡兔。
他问的不是别的,而是裴今遥通篇都在指责龚云枭罗列他的罪名,却并没有将茅予谦点出,若是檄文流出国子监的学子们怕是要先质疑争论了。
她观方大人与她想法一致,便将另一份檄文取出呈了上去,故作讨好地笑笑:“不过下官的确还写了一份,请大人过目。”
新的那篇与上一篇,名字就有区分:
《讨七帛县原县令龚云枭檄》
不仅将所做罪行揭露了,还揭穿了顶官一事和更为久远的因科举顶替而造成了这所有的恶行源头。
“先帝之时……”方乐正同样是宝德年间进举的,为官二十余载看过了太多,“确有几分纷乱。”
可人人皆知远远不止他说得这般轻飘飘。
“我会递交至内阁的。”方乐正留下了第二篇。
裴今遥了却了此事便要退下,却又被方大人叫住了。
“这几日把手上的案子先覆审了,你也在左寺有些日子了可挑选两位补上寺副的空缺,往后怕是要繁忙了。”
方乐正意有所指。
裴今遥自然应下,出去后才慢慢思索。
方大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暗指自己要升职了啊,她在思索自己从寺正一下跳到少卿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