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安置与规矩（第2页）

许诺感到一阵头疼，但又有些欣慰于他似乎理解了危险的概念。她知道这种表层理解非常有限，但至少是个开始。最基础的，让他不轻易离开公寓，是他生存的首要前提。

接下来，许诺尝试教他更复杂的“规矩”：人类的作息时间、不能发出奇怪声音惊扰邻居、如何使用现代电器等等。她就像对待一个初生婴儿，又像训练一只尚处于野生状态的大猫，用重复的词语、夸张的动作和无限的耐心，试图在他脑中构建起人类世界最基本的框架。

这过程充满了挑战和挫败感。

白槿的学习能力非常强，能快速模仿词语和动作，但对背后的逻辑和含义往往懵懂不解。

他会像录音机一样重复许诺的话语，但却不知道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代表什么。他会模仿许诺开冰箱门，却不知道打开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食物或饮料。他依然会下意识地去□□身体，或者对晃动的光影产生追逐的冲动。

教他认字是另一个巨大的工程。许诺拿出画笔和纸，尝试写下简单的词语，比如“水”、“食物”、“门”。白槿对画笔的移动轨迹非常感兴趣，会伸出手去抓，甚至试图咬笔尖。但一旦她将写好的字展示给他看，他的注意力就会快速转移。文字对他而言，似乎只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与声音和真实的物体缺乏连接。他依然更依赖气味、声音和触觉来感知世界。

尽管沟通困难重重，但在这些教学互动中，许诺和白槿之间的距离却在无声地缩短。

许诺需要靠近他，引导他的手，掰正他的姿势。白槿对她的靠近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纯粹的戒备，虽然偶尔还是会身体微绷，但更多的是一种依赖和渴望。

他喜欢她说话时的声音，喜欢她手指不经意拂过他皮肤时的温度，喜欢她身上那种好闻的气味。每一次这种亲近的时刻，都会在他身体深处激荡起那种无法言喻的、像是电流流过的麻酥感，那种感觉让他沉迷。

当许诺握住他的手，引导他认识物品的形状或材质时，白槿的翠绿眼瞳会专注地看着他们交叠的手指，那视线深邃而复杂。他会不自觉地用指尖轻轻摩挲许诺的手背，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试探和依恋。

许诺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在她握住他手时，少年身体不再是纯粹的僵硬，多了一种奇异的顺从，以及那种他轻轻摩挲她手指时传递出的、带着温度和小心翼翼的信号。

她的皮肤饥渴症再次悄然发作，那种熟悉的渴望在她体内轻微地尖叫，怂恿着她不要放开这温暖的接触。

【怎么办，好舒服，好想一直贴着。可是不能，他只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猫咪，他什么都不懂！我不能！！】

时间在这些笨拙而重复的教学中悄然流逝。清晨变成了上午，窗外太阳升高，阳光洒进客厅。

白槿对阳光表现出猫一样的偏爱，会自己走到阳光最充裕的地方，半闭着眼睛，享受温暖包裹全身的感觉。这种纯粹的、猫咪式的行为，让许诺在复杂的现实中找到一丝熟悉的、带着慰藉的画面。

她在心里默默给他设定了一些最基本的“不允许”清单：不许出公寓门，不许爬窗户，不许发出怪声，不许靠近陌生人。至于更复杂的社会规则，只能慢慢来。这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任务，她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但她别无选择。

白槿似乎也能感知到许诺为他所付出的努力，尽管他不完全理解具体内容。

他学习得更加认真，每次理解或模仿对了许诺的指令，都会露出那种细微的、纯粹的满足笑容，或者发出轻柔的咕噜声，眼神像是在寻求表扬。

在休息间隙，白槿依然会表现出极强的黏人属性。他会默默地跟在许诺身后，在她画稿时安静地蹲坐在她的脚边，或者在她起身时轻轻地用手（或身体）蹭一下她，像小猫用脸颊蹭主人的腿。这种黏人行为，纯粹、自然，不带任何人类社交中的负担和目的性，反而让许诺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设防的依赖。

【真的好像小猫咪呀。好可爱，好想摸摸头。啊不可以，他现在是人形大男子汉，不可以这么撒娇！不然我会受不了的！】

她给他找了一双棉拖鞋，但白槿很不适应，总想甩掉。最终她妥协，允许他在公寓里赤足行走，只要注意安全不被碎屑扎到就行。

他的步态虽然还在调整，但已经显露出一些轻盈和柔软，不像最初那样僵硬失衡了，猫科动物的协调性似乎正在逐渐适应这具人类的身体。

一个上午过去，教学成果有限，但许诺和白槿之间的距离却拉近了许多。不再是单纯的陌生人与被施救者，而是在这场荒诞的同居生活中，初步建立起“教导者”与“学习者”、“依赖者”的关系。

许诺对他少了一丝戒备，多了一份无奈和责任；白槿对许诺则增加了更多亲近和信任，以及他对她触碰和气息的依赖。

然而，就在许诺稍微放松一些，认为至少这个开端勉强算是顺利的时候，白槿突然停下了正在模仿许诺擦拭桌子的手。他侧过耳朵，像猫感知到远处的微弱声音一样，翠绿的眼睛瞬间看向公寓门的方向。

那是极其细微的声音，门外似乎有人经过，停顿了一下，又离开了。但在白槿的超常感官下，那一点停顿似乎包含着某种让他警觉的信息。他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像弓起的弦，翠绿的竖瞳短暂地收缩。

这种突如其来的警惕，让许诺的心再次悬起。她意识到，即使教会他人类的行为，他的猫科本能并未消失，而这份本能，在这个需要完全隐藏身份的世界里，是最大的隐患。

门外，脚步声远去了。白槿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但眼神中的戒备依然残留，他看向许诺，似乎在无声地询问：那是什么？危险吗？

许诺看着他，一个令人心惊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如果不是他自己暴露，他超常的感官，会不会在未来，先一步感知到危险的来临？这既是隐患，也或许，是一线生机？

公寓外，城市的喧嚣继续。公寓里，一人一猫少年，他们的异常生活，才刚刚开始，而未来的每一天，都将充满未知和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