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可以趁自己意乱情迷时占有这副身体。
——他明明可以力道大得让自己无法抗拒。
可他,偏偏在最失控的时刻,给了自己选择的权利。
舌尖的冷松香还带着方才的温度,她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逸尘缓缓直起身,指腹轻轻擦过她湿润的唇角。
“十一……”男人眼眶泛红,眸底湿润,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世子认错人了!”林悦兮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可唇角却笑起来,那笑意却比夜起的风还要清冷。
她抬手蹭过自己的唇角,好像这样便能消除掉他的印记:“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庄十一,我不过是您‘厌极’的‘恩人之女’。”
楚逸尘薄唇颤抖。
滂沱大雨中的画面骤然清晰,校场上跪着的单薄身影,杖刑后染血的素衣,还有那双直至昏死都不肯闭上的、执拗望着主帐方向的眸子。
“不管你是谁……”他猛地抓住她双肩,却在她吃痛皱眉时慌忙松开,“那日你跪在校场……我看着大雨把你浑身浇透,看着你后背洇开的血痕……那比凌迟了我自己还要疼!”
“主将何必假惺惺?”林悦兮别过脸,目光看向别处,“我跪校场,不过是为了给您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她每说一个字,唇色就白上一分,整个人剧烈地颤抖,“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是我痴心妄想会错了意……”
是我动了不该有的真心!
“不要激动!”楚逸尘看着她因背伤拉扯而疼痛隐忍的唇角,伸手想扶却被狠狠推开。
“激动?”林悦兮倏尔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令人心碎的嘶哑,“主将多虑了!庄十一的心,早就在那日的醉仙楼死了。是您说过,从今往后,她不必再做您的近侍……”
最后四个字像是吞下万千银针划过喉咙,划破过往所有的曾经。
楚逸尘面色骤变,他记得那日自己是如何攥碎酒杯,任由瓷片扎进掌心,只为掩饰看到她时几乎失控的爱意。可这些话卡在喉间,化作一声痛苦的喘息。
“从前是我见识浅薄,不懂主将的深谋远虑。”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如今跟在主将身边数月,总算也学会了些许皮毛。”她从胸口扯下那只被体温早已温润的玉佩。
“拿好,本将的东西,不准弄丢。”
男人的声音好似就在昨日,滚烫着她的耳尖,她倏尔轻扬唇角:“这次难得与主将达成共识——我,林悦兮,终于不再是您的近侍了……这个,还你。”
楚逸尘看着她指尖丢下的玉佩,那是块罕见的血玉,正面雕着睚眦,背面刻着平安结,浸透了无数战场上的祈愿,与自己从不离身,可那一日,他却毫不犹豫地摘下来给她。
只因那一刻的她正歪着头望向自己,发间残留的雨珠滚落在鼻尖,眼眸中透着最真诚的关切:“主将难道不知?最锋利的剑往往需要剑鞘保护。若连持剑人自己都折断,谁来守护想守护之人?主将便是这执剑之人。”
这么多年来,那是他第一次听有人把他看作需要自我保护的血肉之躯,而非战无不胜的神兵利器。
“庄十一。”那日,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唤她,声音沉得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若真有那天……”后面的话,当初他没有说完。
若真有那天,自己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一个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