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若是喜欢,不如来本王府上?”李胤骏端起酒盏,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本王正好缺个……侍婢。”
沈玥璃眼睛一亮,那男人斜倚在蟠龙柱旁的姿态,像极了她闺梦里描摹过的翩翩公子。早听说三皇子的府上奢华无比,若能直接跟在三皇子身旁,哪需要借玉筝公主身份绕什么弯的。
她忙娇羞地点头:“臣女愿意!”
“三哥哥好福气啊!”玉筝公主拍手笑道,却在转身时对林悦兮眨眨眼,两人心照不宣。
更漏滴答,林悦兮望着沈玥璃欢天喜地跟着三皇子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可笑。这满殿朱紫贵人,哪个不是各怀鬼胎。
“现在好了,讨厌鬼都走光了。”玉筝公主突然正色,“林姐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宫知道你留在宫里是为了躲逸尘哥哥。”她狡黠一笑,“巧了,本宫留你,也是为了不让他得逞。”
林悦兮怔住,她忽然发现,这个看似跋扈任性的小公主,眼里竟藏着与她如出一辙的——清醒的痛苦。
酒宴散后,林悦兮跟着玉筝公主来到了寝殿。
琉璃宫灯将寝殿映得暖融融,玉筝公主纤长的指尖取出个棋盘:“今日本宫睡不着,幸好有你了,不如与本宫对弈。”
她捏着枚羊脂白玉棋子,在棋盘上稳稳落下:“林姐姐可知,这落子如人心,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本宫这棋艺,可都是逸尘哥哥手把手教的,逸尘哥哥可也教过你?”
林悦兮当然听得出来,这话是玉筝公主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她执起乌木棋子的手微微顿住:“公主见笑了,臣女不过是借住在靖安侯府一隅,与大将军鲜少谋面。”她垂眸看着棋盘上交错的纹路,“在臣女心中,楚将军如高山仰止,能唤他一声兄长,已是天大的福分。”
玉筝公主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响起,她伸手拨了拨鬓边的珍珠步摇,钗头的蝴蝶随着动作轻颤:“有趣!宫里那些胭脂堆里的莺莺燕燕,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逸尘哥哥跟前凑?林姐姐这般美貌,却偏要藏锋守拙。”
林悦兮将棋子稳稳落在星位,烛火摇曳间,棋盘上黑白分明的局势渐渐成型:“臣女倒觉得,女子不应将一生困在取悦男子的牢笼里。”
她指尖摩挲着棋子温润的边缘,目光平静却带着灼人的力量:“若真心爱慕,当如并蒂莲,各有姿态却根脉相连;若无缘相守,也该像山间明月,自在清辉从不因谁而黯淡。”
玉筝公主手中的棋子“啪”地掉在棋盘上,她直直地盯着面前之人,眼底翻涌着震惊与赞叹:“天啊!本宫从没听过这样的道理!宫里那些嬷嬷整天就知道教我们如何讨好父皇和皇兄……”
“公主可曾想过,”林悦兮轻抚棋盘,“为何男子能三妻四妾,女子却要从一而终?”她指尖划过楚逸尘教她的残局,“若有一日,女子也能如这白子般,不靠吞黑夺目,自成一片江山……”
窗外更鼓传来三声闷响,玉筝公主托着腮,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林姐姐,你这些话……简直比话本子里写的还精彩!”她突然压低声音,“以后,本宫若是嫁不出去,你便一直陪着本宫,可好?”
林悦兮轻笑出声,此刻的玉筝公主哪还有半分骄纵模样,活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公主金尊玉贵,怎么会嫁不出去。”她轻扬起唇角。
“如若不是本宫真心喜欢的,就算是父皇赐婚,本宫也定不会嫁的!”玉筝公主倔强道。
林悦兮将一枚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中央,笑着吃了对方的子:“那公主得先学会如何在这四方城里,杀出一条自己的路……”
玉筝公主怔怔望着棋盘,突然把满盘棋子哗啦一推:“哎呀,不下了不下了,怎么下,本宫都是输!噢,对了……”她赤脚跑到鎏金柜前,乐颠颠抱出一叠话本,“还是看这个吧,这些可都是本宫从前偷偷藏的好东西……”
林悦兮望着烛光下玉筝公主兴奋的侧脸,心头蓦地一软。
她忽然明白原书中,楚逸尘为何总对这位公主多有包容——在这吃人的深宫里,能保有这般赤子之心的,着实难得,只可惜……
想到原书中玉筝公主的未来,林悦兮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你冷吗?”玉筝公主歪着头看她,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对了,逸尘哥哥说你还有伤!哎呀呀,本宫怎么把这个忘了!赶紧睡觉!”
她不容分说地拉着林悦兮坐到自己的塌边,将绣着百合的锦被往她身上一甩,银铃般的笑声里带着几分狡黠:“林姐姐今夜便替本宫睡在此处,本宫可要去偷偷看话本子咯!”她眨了眨杏眼,故意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若被嬷嬷发现,又要去皇祖母那里告状,少不了一顿说教。”
林悦兮望着雕花床榻上整齐摆放的丝质寝衣,面露为难:“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玉筝公主叉着腰,“本宫就是规矩!你只管躺在这里,安心装成熟睡的样子。”不等林悦兮再拒绝,她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林悦兮缓缓躺上柔软的床榻,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淡香。这熟悉的气息,竟与楚逸尘身上的冷松香别无二致。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锦被——难道他也曾躺在这张床上?
这个突来的念头有些疯狂,却忍不住牵动着她的思绪,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林悦兮才迷迷糊糊睡去。
仿佛是刚睡着,玉筝公主清脆的声音已如黄莺般在耳畔响起:“林姐姐快起来!三哥哥约本宫去京郊赛马了!”
林悦兮揉着惺忪的睡眼,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公主,臣女身上的伤……”
话没说完,玉筝公主已经拿来衣裳,不容分说道:“你既是本宫的伴读,自然要事事相伴,骑马也是学问的一种!再说了,听三哥哥说,你那个堂妹也去,你不去,本宫岂不是矮人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