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尘正觉得远处那个身影与记忆中的某处重叠,“楚将军真乃朝廷栋梁!”太子突然拍案而起,杯中酒液泼洒在蟒纹锦袍上也浑然不觉,圆脸上堆满毫无城府的笑容,“这次剿灭山匪又立大功,本宫定要向父皇为你请赏!”
楚逸尘拱手谢恩时,三皇子李胤骏正用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唇角,白玉般的手指将帕子折了又折,掩去一抹冷笑。
蠢货!
他在心底嗤笑太子这般直白露骨的拉拢,目光却扫向末席那个空了的席位,六皇子原本该坐的位置。
帕子下的薄唇扭曲一瞬,他花了三年时间将老六培养成替死鬼,让他在前头收买官员、结交边将,就等着东窗事发时推出去顶罪。没想到楚逸尘一次剿匪,竟这么快揪出老六勾结山匪私采铜矿的证据。
“本王敬楚将军。”李胤骏忽然起身,玄色亲王服上的金线蛟龙在烛火下流光溢彩,“将军此番不仅平安归来,更为朝廷除一心腹大患。”他特意看向太子,“还是皇兄慧眼识人,设宴为楚将军接风洗尘。”
太子被这记马屁拍得通体舒泰,浑然不觉话中陷阱。倒是席间的国舅爷,萧郎之父萧鸿瑞眯了眯眼,三皇子这话,分明是把查处六皇子的功劳也扣在了太子头上。若皇上疑心太子借楚逸尘之手铲除兄弟……
“三殿下过誉。”楚逸尘将酒杯不轻不重地搁在案上,“臣不过尽本分。”
李胤骏笑意更深。
好一个楚逸尘,竟听出了弦外之音。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瞥见杯中自己完美的微笑。这张与故去生母德妃八分相似的脸,从来都是他最趁手的武器。
老六折了便折了吧,他转动着酒杯,看琥珀光在杯壁流转,北狄使团今日入京,自会有人送“礼物”给兵部,太子不足为惧,眼下最麻烦的当属楚逸尘。
“兵部的人都说楚将军明察秋毫,”他状似无意地转向楚逸尘,“不知在那山匪老巢里,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除了国舅爷萧鸿瑞,席间其余之人无意与此,均在推杯换盏。
楚逸尘指尖划过酒杯边缘,眸光轻轻扫过萧鸿瑞,淡淡道:“三殿下若感兴趣的话,兵部案卷明日就该誊抄完毕,到时一并呈上。”
好一招四两拨千斤!
李胤骏面上的笑容僵硬,他本想诱着楚逸尘当众透露些线索,好顺着摸清到底有多少把柄落在对方手里,没想到这武夫竟比文官还滴水不漏。
“不急,”他转而将笑意抵达眼角,“楚将军劳苦功高,今夜只谈家宴,不论军务。”
太子在一旁愣愣点头,完全没看懂这番交锋,倒是玉筝公主“噗嗤”一笑打破僵局:“逸尘哥哥,与本宫喝一杯。”
她刚端起酒杯,殿门外太医已至,楚逸尘趁机打断道:“我正有个事,要询问太医。”
末席那个戴面纱的女子正低头咳嗽,纤细脖颈弯成易折的弧度,楚逸尘只是瞥了一眼,便往门外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其实,他根本无事找太医,不过是寻个由头离席,去兵部暗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