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负手走到栏边,望着水阁外景致:“诸位不必拘礼,朕今日不过是随意走走。”
事实上,接到了太监的禀报,知道定王将捐银一事办的漂亮,甚至筹集的银两,远比自己预期的要多。
皇帝眼角细纹舒展:不愧是朕的儿子。
他年事已高,的确是有意立一位储君,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定王。
他想起皇后前日提及的选妃事宜,便索性亲自前来相看。
尽早为诸位皇子定下王妃,也能让皇室血脉早日繁茂起来。
望着定王长身玉立,皇帝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三个皇孙。
若是湛儿还活着,如今也该是这般挺拔的身姿。
还有珩儿和宸儿,粉雕玉琢的眉眼,有三分相像自己故去的发妻,记得当年湛儿满月,他曾亲手将那孩子抱在膝头,小婴儿攥着他的龙袍下摆咯咯直笑。
他们如今是否还尚在人世。。。。。。,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却都找不到丝毫踪迹。
当初太子竟敢联合外贼谋逆,他的确怒极,可却从未想过要杀了这几个孩子,毕竟他们是太子留下的血脉。
满朝大臣联名上奏时,他压下了一道又一道请诛皇孙的折子,甚至想悄悄命人送出宫去,却终究抵不过天命无常。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没来得及护住那三个无辜的幼童。
太子府的惨案,查到的证据是太子同党所为,目的是怕太子妃或者下人知道什么秘密。
或许,这便是帝王家的因果。
他曾为稳固皇权亲手清算兄弟,那时只道是帝王家的铁血权衡,却不想天道循环,竟要他以丧子丧孙的锥心之痛来偿还。
皇帝摇摇头,将心里那丝转瞬即逝的阴霾驱散。
罢了,如今再想这些也是无用,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陛下,丽妃为赏花宴特意编排了一支舞蹈助兴,陛下不妨一同观看?”
见皇帝失神,皇后迟疑的问道。
皇帝闭了闭眼,将往事压回心底。
待皇帝坐下后,众人这才敢跟着坐下。
定王抬手轻击两下,顷刻间,竹林深处漫来潺潺琴音,如清泉过石,又如细雨叩窗。
二十四位舞女鱼贯而入,皆身着淡青纱衣,腰系苎麻绳绦,臂间薄如蝉翼的素纱随步法翻卷,恰似吴越少女提着竹篮行于春日江畔。
她们赤足踏过青石板,腰间悬着的竹铃铛随动作发出细碎清响,与琴音交织成一片空灵韵律。
领舞女子立于水阁中央,俯身作浣纱状,素手在虚空中轻拨,臂间薄纱骤然抖开,银线细缕如溪流奔涌,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波光,竟似浣纱时惊起的碎浪。
她足尖微旋,苎麻裙摆扫过地面,预先用石青石粉勾勒的游鱼纹样随之显形,青石板上便有了一群逆水而游的锦鲤,尾鳍轻摆间仿佛要跃出水面。
“呀,鱼动起来了!”有位小姐忍不住惊呼出声。
旁边的夫人轻轻点头:“这银线抖得像真的水波一样,竟把石头都变成了小河。”
几个文官交头接耳:“妙啊,这舞里有《诗经》的意境,又有江南的灵秀,比寻常的宫廷舞有意思多了。”
就连皇帝也来了一些兴致,“这舞曲倒是别出心裁,比以往灵动不少。”
丽妃不禁有些得意起来,这舞曲是她编导并且传授给舞女,为的就是今日。
水阁外,风轻轻吹过,把舞女们的薄纱吹得飘起来,恍惚间,竟像是真有一群浣纱女在江边嬉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