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意外还是无法避免,失联的肢体不自主地痉挛抽搐,牵扯到了膀胱收缩。他大概知道那里早就渗了,但他动不了,附近也没有毯子,没法遮。
“唰”地一下,他感觉耳根烧的疼。但他不敢动,他害怕自己一动,再把温尔弄摔倒了。
温尔早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裤子和地板上的水渍,但没有出声,只是更用力地将他托起来,让他坐回轮椅。
过程中,谢丞礼一侧腿不受控制直直地向前滑去,她抬手稳住他的膝盖,她的手掌是温热,隔着一层裤料,传来他膝盖处微弱惨淡的冰凉。
谢丞礼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一紧。
他心里涌出一种奇异的感受,羞耻、焦灼、但又不想抗拒。谢丞礼死死地盯着温尔触碰自己无知无觉的腿,被她碰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还能感受到膝盖一样。
“是怎么摔的?”她低声问,说出今天到他家的第一句话。
他沉默了一下,说:“刚才打算躺着,转移的时候,肩膀突然疼了一下。”
“今天……护理师没来。”他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本来没事,是我最近状态不好。”
温尔心里难受,没再开口。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不算太难闻,却令人极难忽视的尴尬。谢丞礼轻轻咳了一下,像是想解释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这样让温尔知难而退也好。他痛苦地想着。别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
等他重新落回轮椅坐好,温尔扶稳他,环顾四周,然后转身去拿靠墙边沙发放着的薄毯,展开,遮住了他下半身。她知道谢丞礼不好受,也听见了刚刚他尴尬地轻咳。也知道谢丞礼不可能让自己帮他,她只能做到这里,
谢丞礼看着她低头给自己的腿铺毯子的动作,喉咙动了动,声带像被女巫带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到底是看见了,只是没有说破让他难堪而已。谢丞礼却在她收手时,轻轻伸出手,指腹擦过她手背,像是不小心碰到的,又像,克制地请求保留一点接触。
“别生气了,好吗。”他声音低哑,“我没想到会是你来的。”
温尔抬眼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把毯子从一旁抽出,覆盖在他膝上。他没有拒绝,低声补了一句:“……谢谢。”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钟表秒针轻轻跳动的声音。温尔将档案袋整整齐齐放到茶几上,没有再看谢丞礼一眼,绕过沙发走去厨房。
不是想照顾他,她只是想找点事做,不让自己站在原地太难堪。在厨房柜子里找了一圈,只看见清洗过但未晾干的玻璃杯。她抬手扭开水龙头,洗净,又在沥水架上找出茶叶罐。
没多想,温尔选了那罐焙火香最淡的茶叶,用水烫杯后冲了一杯,稳稳地端回房间。
谢丞礼还是坐在原位,轮椅重新扶正,但姿势没有完全放松。背略佝偻着,手臂自然垂下,掌心朝下垂着,放在自己的腿上,眼神低落。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把杯子放在他膝边的小几上,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你别走。”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重,却在这沉默的空气里像一道雷鸣。
温尔停了停,没有转头。
她听见他说:“那天是我不对,不该在会议室跟你那么说话。让你伤心了。”
他语气很平淡,像是陈述。
“我也有错。”她的回答也很平淡,但不稳的声音还是让她露了怯。
谢丞礼低头,喉结动了动,没有再开口。
水蒸气在他身边轻轻晕开,氤氲的热气和茶香味绕在他身前。窗外风吹着初冬的夜色翻动,沙发边上的地灯映着他鬓角的发线,肩头依旧是湿的,像还沉溺在那场崩塌。
温尔的手指在掌心攥了攥,看着眼前人的可怜模样,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软了。最终转过身,从小几上抽了几张纸走到他身边,轻轻地给他擦了擦脸侧的汗。然后又去擦湿透的后颈。谢丞礼身子猛地僵了下,像是没预料到这个举动,忙伸手去拿温尔手中的纸巾,低声说:“我自己来。”
“你胳膊还能抬起来?”她看着他,语气不再咄咄逼人,但还是让他哑口无言。
他确实抬不起来。
谢丞礼没再说话,任她拿着纸巾从他后颈一路按到锁骨。温尔其实脑子里什么也没想,认真地只想让眼前这人的汗水快点被擦干,别再受风感冒了。他的背还是很宽,但瘦了很多,骨架下面藏不住肌肉的流失,肩胛骨轮廓都透出衣料,右边肩头紫红一片。覆盖在肩胛骨上,宛如一只有一半颜色的蝴蝶。温尔看的心疼,动作更轻了些。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低声问。“肩头疼吗?”
谢丞礼本想说“不疼”,但喉头哑了下去。他觉得,这时候再说谎已经没有意义。她已经什么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