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桌上堆着一叠打印出的医学资料,是德国神经修复团队回复的第二封邮件内容。江屿刚汇总成中英文双语版本,整整五十多页,细致到术前评估流程和术后康复配合建议。谢丞礼已经通读三遍。
他取过笔,写下最后几个勾选,准备打包发回确认。
深夜的窗外无风无雪,一切都静下来。他靠在轮椅背靠里,望向窗外,一言不发地坐了很久。
直到十一点半,江屿敲门:“谢总?”
“进来。”
“德国那边今天回信很快,翻译那边已做初步通顺处理。您要定第二轮资料申请的节奏吗?”
谢丞礼点点头,声音坚定而郑重:“定吧。”
“好的。”
江屿拿出平板要转身离开时,又听谢丞礼开口:“等我收到评估结果,排好日程,我会再见她。”
江屿顿了顿,回头看他一眼,像是确认。他忽然有点讶异,多嘴问了一句。
“那如果结果不理想呢?”
谢丞礼微微偏头,望着眼前泛黄的灯光,轻轻笑了。
“也见。”
这两个字落下时,他语气里没有一丝迟疑。
江屿也有些替他高兴,扬声回了句“好的”。
谢丞礼靠在椅背里,喉结轻动了一下,手缓缓抬起,将一张便签纸从抽屉最下层取出来。纸角微卷,是温尔贴在康复中心留言墙上的那一张:
我因爱你,而感到被爱。——尔尔
他指腹轻轻摩挲那一行小字,眼神没什么起伏,但那一瞬间,他似乎再也无法对自己说谎。
——
隔日早上,江屿推门进书房时,看见谢丞礼穿着宽松的毛衣,坐在落地窗前的轮椅里翻书。茶几上摆着早饭盘,吃了一多半。
江屿递上处理好的邮件草案,又道:“对了,昨天快递那边送来一件东西,说是您的订件。我让人放在衣帽间了。”
“哪一件?”谢丞礼问。
“花材样品。”
谢丞礼想了想,点点头:“是我定的。”
他没多说。那是一套他三天前让人从京都空运的特殊压制花材,里面混着四种春季素材:铃兰、风信子、蓝星、雏菊。配合专属编号标签与留白卡片,是一种定制花信件的服务形式,没有落款,但可选择附上留言。
谢丞礼的留言是一句不加修饰的句子。
“春天要到了。”
他没有署全名。但却是他第一次用谢总,邻居哥哥,青梅竹马以外的身份,试图轻轻回一个信号。
——
温尔加班到八点。春季快销展的布景刚确定,草图贴在展示墙一整排,窗外天色已暗。她回到公寓,打开今天的包裹,是门口收发台留的。
外包装极简,一打开便是一整盒干花压片,错落有致地躺在透明盒内:蓝星与风信子居多,隐约能嗅到淡淡的木香。
她拿起其中一张透明卡片,翻到背面,看见那句手写的字。
她知道是谁寄的,是很熟悉的字迹。
她没说话,只把那张卡片轻轻地贴在展示墙边上的软木板上。
靠近一角,是那张她画草图时随手贴上的时间便签。
冬残奥开幕倒计时:53天。
她静静站在那张卡片前,什么也没说,嘴角却缓缓弯起来,眼神落在那句字上,半晌未移开。
那一瞬,她突然确定。
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等待。
他们都在,往对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