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他坐在落地灯边,窗帘半拉,光照斜斜地落在他腿上。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马甲,黑色的西裤,轮椅靠得近,双腿垂落在腿托上,角度自然。
但她敏锐地注意到,他放在轮椅腿托的右脚鞋尖稍微偏了一点,看上去有些无力地垂着,是脊髓损伤患者典型的足下垂姿势。
他今天大概一整天都没调整坐姿。否则腿不会这样摆。
“你还没下班?”她把文件递过去。
“我等你送资料。”他接过,却没翻看,“坐吧。”
她犹豫了一下,在他对面坐下。
灯光柔和,两人之间隔了一张不大的茶几,桌上的玻璃杯空了一半,纸上还有没擦完的笔记。
“下午拍得挺好。”谢丞礼先开口。
“还行吧。林叙挺配合的。”她语气平静。
“他有经验。”他顿了顿,补了一句,“你也教得好。”
温尔没说话,她其实没打算在这儿多停留。可他这句“你也教得好”带了点模糊的意味,让她不知该怎么接。
他换了个姿势,把左臂从扶手上抬起,按了一下右肩,动作很轻,但她注意到了。
“你肩膀还在痛?”她问。
他没否认,但有点莫名:“上午会开的时间长了些。你怎么知道?”
“我上次开完会看你手抖。你等一下,我给你拿贴膏药的东西来。”她站起来转身去包里找,从小袋子里翻出一贴薄荷膏贴,回头时却发现他似乎有些犹豫。
“你放着吧,等会让江屿来。”他说。
她没应声,只是绕过茶几走到他身侧,蹲下,把包装撕开,轻声说:“你有需要,我正好在。就不要麻烦江总助了。他也是很忙的。”
他微动了下手指,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她解开谢丞礼的领口把他的衬衣衣领抬起一角,看见他右肩后方肌肉轻微发红,感觉像是长期过度使用造成的劳损。她轻轻贴上药贴,又温声问了一句:“今天有没有做训练?”
他摇了摇头。
“怎么了?”她语气放轻。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累。”
一个字,却说得比任何一次都实在。
温尔把膏药贴纸抚平,觉得鼻尖发酸。
她半蹲着,一只手还搭在他轮椅椅背边沿,余光正好能看到他搭在腿上的手,骨节清晰,手背青筋浮现,却静止得像一张照片。
她缓了一秒,低声:“你昨天,没跟我说话。”带了些委屈的意味。
谢丞礼侧过脸看着她,眼神一点点沉下来。
他不答,沉默良久,才问了一句:“你很喜欢他?”
温尔怔了怔:“谁?”
“林叙。”
“啊??”她不理解这跟林叙有什么关系。
谢丞礼没有回答。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不经意地收紧了一瞬。没多做解释,但他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情绪。
他不高兴。
温尔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对面人的情绪,有点高兴也有点无奈:“他穿着我设计的的衣服,我得跟他沟通。”
“嗯。”谢丞礼终于开口,“我知道。”
这句话落下,他手背的青筋跳了跳。他抬眼看她,眼神沉而亮,像回忆里夏日海边的夜色下燃着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