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模特的职业姿态,也没有特别配合的表情,只是以一种极其克制的方式维持着稳定的坐姿。看上去更适合出现在财经杂志的封面。
“后仰一点,下巴偏左一点。”温尔站在摄影棚侧方,低声提示。
谢丞礼跟着提示稍稍调整。
“可以了。”摄影师的声音在灯下响起,“这个角度很好,衣服结构很清晰,再来一组。”
快门声接连响起。在短暂而规整的光闪里,谢丞礼看不清楚暗处的温尔。可温尔却一直看着他,没移开过视线。
他上半身的肩带部分被宽阔的肩撑得极稳,背部结构剪裁让他坐下后依旧保持轮廓流畅,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凸显出他的腿部几乎无动作配合,下腹轮廓自然内陷,双膝轻微歪向外侧。
温尔心口难受。她忽然意识到,他愿意试穿这套衣服,暴露在摄像机里,似乎只是为了帮助她顺利地进行工作。
——
拍摄结束后,外场的工作人员纷纷散去。黄姐还在外面跟摄影师对接数据,摄影助理和场务也都去了剪辑组,后台只剩谢丞礼一个人还在换衣区域。他没叫温尔,一个人慢慢转动轮椅,自己滑回试穿区的小更衣室。
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光。
温尔在通道另一侧等着,想了想,还是转身走了过去。
“我进来了。”她轻声说。没有等回应,便轻轻推门。
谢丞礼还坐在原位,外套刚脱下,搭在膝上,汗已经从鬓角渗出。轮椅不够宽,动作幅度受限,他衬衫只解了一半扣子,露出线条健康的胸肌。他皮肤白,右肩一块紫黑就更显眼,似乎刚才动作又牵扯到了。
“别动,我帮你。”她走过去,声音没有起伏,手已经落在他解开一半的衣襟上。
谢丞礼没有动,也没有说“好”。只是仰头看着她,两人目光在那一瞬间撞上。
温尔的指尖沿着衬衣轻轻剥开,磁吸扣“啪”的一声分开。他的整个胸口露出来,不是运动员那种线条紧实的身体,只有健康的胸肌和肩颈线条因为覆盖着薄肌极其漂亮,不过肋骨下只剩久坐后肌肉松弛、皮肤苍白被重力掌控的软肉。
她的动作轻,却也极慢。
那件衣服被她从肩头褪下,他手臂配合地一动,左边袖子顺利脱下,可到右边的时候,他的肩抖了一下,疼得收不回来。温尔立即伸手绕到他背后,从腋下托住他的胳膊。两人靠得极近,温尔的额发几乎擦过他下颌。谢丞礼没说话,忍着那一瞬的刺痛,配合着让她将衣服褪下。
“疼的厉害?”她问。
他点了点头,又摇头。像是不想回答。
衣服终于被褪到腰际,露出他一侧腰线。那一块明显凹陷,靠近下腹的地方,连胯骨都微微凸出,裤腰松松垮垮挂在骨头上。
温尔眼睫轻颤,指尖顿了顿。
“你看,你总这样。”她有些气恼,“你什么都不说。我有时候真好奇你伤的是嘴还是腿。”
谢丞礼看着她摇了摇头,眼里是一种钝重的迟疑。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低声道:“尔尔,我知道你一直气我躲你。”
“只是……”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已经不太像一个男人了。”
那句话说出来的瞬间,空气里像被抽走了氧气。
温尔站直身,垂眼看他。
谢丞礼没再开口。
她慢慢蹲下来,将那件刚脱下的衬衣外套叠起放到一边,又替他将自己的衣服从背后拎起,小心从手套过。低头时,发丝滑过他手臂。他想抬手触碰,却最终只蜷紧了指尖。
温尔的声音冷冰冰的:“谢丞礼。你是不是又要惹我生气。”
她蹲在原地,伸手拉好他前襟,手还停留在他胸口,温热地贴着。
谢丞礼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手腕。
“尔尔,”他声音很轻,低哑沙哑,“你还小,你把残疾这件事看的太轻了,”
温尔的呼吸变得急促,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她听见门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敲门声响起之前,温尔张开嘴巴一口咬在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
敲门声响起,温尔下意识眨了下眼睛。两滴泪就这么掉在谢丞礼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滴让谢丞礼下意识松开了手。
温尔低头红着眼快步离开更衣室,撞翻了刚开完会提着午餐来慰问好友和妹妹的温辞。
温辞捂着被温尔一个头槌撞的快骤停的心脏,晃晃悠悠地走到谢丞礼身边:“谢丞礼!你说你惹她干嘛?她舍不得打你给我一头槌算怎么回事儿!?”
谢丞礼没应,盯着手背上的快要干了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