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啊?那你还让她照顾小铠?”
江乐阳还以为他是被蒙在鼓里,原来他心里都明白。
陆锋理了理思绪,缓缓开口向她解释:“我爸是急病走的,我妈生陆铠的时候年纪就有点大了,身体一直没养好,我爸过世没多久,她也撒手走了。”
“我那时候还在部队上,回来一趟都得打报告,路程也很远,我父母的后事多亏了这些亲戚帮忙。”
陆锋很少提起父母的事情,再想起来心中还是有亏欠,二老离世之前他都没能在身前尽孝,离世之后连丧礼都靠着亲戚操办。
“那时候小铠也还小,我实在顾不过来,只能托付给二姑家,毕竟不是亲生的,难免会有偏心,我都明白,但这些年小铠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是二姑照顾着。”
之后便是陆锋坐着轮椅退伍回来,那时候他自顾不暇,陆铠在二姑家里,好歹能吃上一口热饭。
后来等他店里的生意稳定了,陆铠已经习惯了在二姑家里吃饭,性格也养得有些讨好内向,陆锋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他实在不擅长教育孩子,有心想矫正却也束手无策,只能一退再退,对他的学习成绩都没有什么要求,只盼着他健康长大就好。
对陆家云,陆锋的情感是很复杂的,怨过她的偏心,但也实在谢她的帮助,这都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所以哪怕是江乐阳来了之后,陆锋其实也没有停掉给她家的生活费,他还想着江乐阳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有个亲戚能帮衬点也好,要是自己不在家,出什么事也不至于找不到人帮忙。
可这些恩和怨,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他欠的人情就该他自己还,现在竟然把江乐阳牵扯进来,他心里多少有点抱歉,才重新提起这些旧事。
“我担心要是完全断了给二姑家的钱,她会更针对你,万一以后她还是那个态度,你就别理她,不用把她当长辈,让她直接来找我。”
陆锋不可能时时在家,邻里之间的流言蜚语更恼人,要是每个月二十块钱能给江乐阳买个清净,他也花得心甘情愿。
江乐阳看他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总算是理解了他的无可奈何。
的确,人情债是最难还的,这么多年的桩桩件件算下来,早就已经算不清楚谁欠谁了。教育小孩子她还算有点把握,可是跟长辈之间这种复杂关系,实在不是她的强项。
可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伙食费老这么白给出去,也不是回事,万一以后陆家云得寸进尺,就更难解决了。
“这个月的给了也就给了,要不以后改成送点猪肉或者鸡蛋之类的吧,小铠不在她那边吃饭,就当是走动关系了,只要二姑不是太过分,表面的亲戚关系就这么维系着,确实也不能闹得太难看。”
“也好,之前就说好家里的钱都归你管,都听你的。”
“我不是非要管着你的钱,我就是心疼你,你赚钱也挺不容易的。”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维修店也不轻松,江乐阳给他买的新衣服他都舍不得穿,平时就穿着件蓝色工装,就这么在小汽车之间打转。
修个小件的家具电器还好,顶多就是费点脑子、手上精细一点,但是这些活赚不到太多钱,要修大件电器或者修汽车,对健全人来说都算是力气活,更何况陆锋的腿还不方便。
哪怕陆锋没限制过自己花钱,江乐阳也知道家里所有的钱都来之不易,日常生活也都尽量精打细算。
心疼和管钱在陆锋看来都没什么区别,若说是心疼,还多了几分旖旎。
“我明白。”
“最重要的是陆铠还小,需要家长正确的引导,他要是一直跟着二姑,也学不到什么好的,五块十块的不打紧,不能耽误孩子一辈子啊。”
陆铠其实连调皮都算不上,大概是从小寄人篱下,和人相处甚至还有点畏缩,对待自己的恶意也都是因为外人的挑拨,江乐阳有点职业病,此刻就像是去家访一样语重心长,强调着培养正确的三观,需要学校和家长双方一起努力。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里带着对晚辈的疼爱,带着女性独有的温柔,她是真的想好好教导陆铠,不是因为和陆锋之间的关系,只是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茁壮成长。
陆锋看着她的眼睛,脑子里突然冒出不合时宜的想法——
如果江乐阳有孩子,她一定会是最好的母亲。
江乐阳……会和自己有孩子吗?
陆锋突然被自己的妄想吓了一跳,他一个残废,已经耽误了江乐阳的婚事,怎么还能奢望她为自己生儿育女,摇了摇头赶紧收回思绪,眼睛也不敢再看江乐阳。
反而是看见他突然移开的目光,江乐阳突然想起来什么,戳了戳他的肩膀问他:“我问你,咱们结婚的事情,你怎么跟你爸妈说的?”
进门没有仪式,也不需要跟公婆敬茶,说起来江乐阳连柱香都没烧过,也不知道刚刚陆锋说的话,是不是敷衍陆家云的。
其实陆家云说的也有道理,要是陆锋真的父母双全,估计还能找个条件更好点的,江乐阳表面不在意,心里却隐隐有些吃味。
“啊,没说什么……”
那是去江家提亲之前的事情了,陆锋心里诸多顾虑,又找不到人可以倾诉,只能去给父母扫墓,点燃香烛的时候说了一句自己可能要结婚了,却没脸提起自己先占了女方的便宜,烛火跳动着撩过他点香的手指,却没被风吹灭。
这就算是同意了。
陆锋没敢奢望结婚之后日子能过成什么样,只是在那个时刻,出于最起码的责任感,他不能让江乐阳一个人面对指责。
正是因为对婚姻没有期待,所以江乐阳的一举一动,维护自己的每一句话,对陆锋来说都是惊喜。